望向大海深处

夏末

我一整天都在路上。为了去海边，我不得不先打车，然后坐火车，再坐公共汽车。最后，我上了飞机，登上了小岛。已经是晚上了，海南还在高温中。空空气中一层湿漉漉的东西突然粘在你的皮肤上，把你包裹起来。是的，它是热带的。

说也奇怪，为什么我们会被热带低气压迷住，看到棕榈树会不自觉地扩张毛孔？也许这里的夜有着海浪特有的特质——海整日整夜的叹息，却能让你忘记所有微小的烦恼。

我住在路的尽头。这里有一家奇怪的冲浪店。两个老板很少说话，但三言两语总能让你觉得恰到好处的舒服。这是《山海浪人》。它最鲜明的特点是，无论你有多古怪，你都能在这里享受到舒适的宁静。第一次在山海冲浪的时候，我拿着一块破木板在海里晃来晃去。山海浪人的老板看到后游了过来，和我交换了冲浪板。对于一个浪人来说，冲浪板是最珍贵最私人的东西，很少被借走，更何况是一个刚认识的陌生人。我有点不安。我抓了两个浪还给他。我不知道如何表达我的感激之情。“这是你的冲浪板吗？”真正赶上浪。”但他说，“哦，它属于每个人。“这个时候，我开始发现山海和其他任何一家冲浪俱乐部都有点不一样，以至于在熟悉之后，我会开始担心他们的冲浪民宿，因为他们似乎在努力不做生意——无论是浪人、旅行者还是当地的渔民，他们都可以有啤酒喝，有地方整天晒太阳。这是《山海浪人》。对我来说，海南最有浪人精神的地方，充满了一种自由的氛围，一进来就可以放下一切外界的标签。

第一次来山海浪人肯定会是一次冒险。十几公里的距离，沿海公路上几乎看不到什么车。结果GPS也把你带到了一条崎岖狭窄的上坡路。芭蕉树、椰子树、槟榔树密密麻麻地覆盖着道路，路中间铺着砂石，仿佛很久没有人经过。这时候我的出租车司机都小心翼翼了，开始担心我的安全:“你被骗了吗？这里怎么会有住的地方？我也没听当地人说过。”这时，整个海湾和不远处的大陆岛出现了，很快出现了一些拿着冲浪板、头发湿漉漉的少男少女。然后一座靠海的白房子出现在我们面前，从海里捡来的浮木被做成风铃，叮叮当当地布满了这座房子的四周——你就在山海之中了。

前面的秘密小海湾是海南最好的长板浪点之一。因为沙滩上全是石头，挡住了大部分“半生不熟”的浪人，所以山海中的浪人永远不能太红。它自然屏蔽了一部分旅行者——有人害怕晚上爬山路就走了；有的人觉得离吃饭的地方太远，就去了；有人觉得太安静了，想住在海边有热闹聚会的地方，就走了。太好了，留下来的都是真正热爱这里的人。看来希望他们永远不红是山海老板最大的心愿。很多时候，无论身在何处，都有跳上出租车去机场的冲动，再回到那遥远的山海湾，只为在睡着的时候，再次听到那未被打扰的大海的声音。

我们总是看着对面的洲岛。闲来无事就聊那里的传说，约好了用冲浪板划到岛上。听说这里有丰富的海胆，最隐秘最美丽的海滩，曾经还有人躲在岛上逃避世界，于是我们约定带上帐篷和鱼竿，去岛上露营几天，甚至带上植物和蔬菜的种子，创造属于自己的秘密世界。就这样，我们对它的幻想越来越多，越来越疯狂。但是，我们从来没有真正打算过开始，似乎有一种心照不宣的“未到”的美好幻想。

我就这样在山海里住了一个月。一觉醒来，看到大海升到天上空。我好像醒了，又掉进了另一个梦里。有时候晚上的月亮把海面照得跟白天一样亮，然后我们就带着冲浪板去海边冲浪夜浪。夏天的月圆之夜有时没有海浪。你可以躺在海里看星星。在引力完全抵消后，整个星系都会随着你一起崩溃。

在山海浪人所在的新滩湾，有一些像渔民一样生活的自由浪人。你只能在很少的场合见到他们。别人还在跳舞的时候，他们早就睡着了，因为他们真正关心的只是第二天早上六七点最好的浪。他们的生活很简单，家里除了冲浪板和厨具什么都没有留下。你会看到他们一大早就和渔民一起冲进海里，冲上岸吃午饭，然后抱着木板跑回海里。如果你能在海里睡觉做饭，你在岸上是看不到它们的。不要以为这样的二流子生活悠闲，他们总是很忙。浪一停，他们就在院子里修理冲浪板，然后打磨晾干，几天过去了；我们也要精打细算，在浪来的时候如何准备食物，这样才能保证我们有更多的时间待在浪中。几天后，他们会增加一些新的伤病，但在石膏可以移除之前，你会看到他们再次站在波浪上。他们平时看起来不慌不忙，却有着异于常人的耳朵。即使他们离大海有一公里远，他们也能仅凭大海的声音判断海浪的好坏，他们已经做好了立刻冲进大海的准备，因为海浪不会等任何人。浪好的时候，他们都会拒绝当冲浪教练，因为没有什么比享受几个好浪更重要的了。现代社会似乎很难解释他们的生活，比如他们怎么赚钱，怎么付得起房租。当然，这种思维无法解释自由人的生活，因为他们生活在物质过剩的社会圈子之外，只有波涛中的真理才能理解他们。一望无际的大海，一望无际的天空空交汇形成有尽头的蓝色。事物的存在和关系似乎在这里得到了解释。

从山海到万宁以东的沙滩，几乎都是无人问津的隐秘之地。你经常发现自己一个人拥有整个海域。这里没有商店，也没有酒店，吃饭很困难。有的只是岛上的闲适和荒凉。顺着海水咸咸的味道，拐个弯，沿着一条看上去总是灰蒙蒙的老路，就来到了武昌，一片隐秘的海域豁然展开。只有那些总是好奇，想尝试一条没听过的岔路，又对只停留在已知区域感到不安的外来者，才会被带到这里。渔民们成双成对地挤在一起，戴着大草帽，嚼着槟榔，梳着绿色的渔网，渔船总是在离港。绿色和蓝色渐渐消失在地平线之外。你可以在这里轻松度过半个下午，因为每个渔夫脸上的细纹里都有数不清的故事，不需要任何对话。只是在这样一个似乎被世界储存，不受外界干扰的小胶囊里游荡，就是故事的全部。

当你继续前行，这条临海公路将只属于你。沥青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坑坑洼洼的水泥路。万宁变成一幅画，正在你的路上慢慢展开——黄牛在路中间溜达，一群大白鹅在过马路，卖槟榔的小摊，粉色的塑料椅子。当然，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些躺在吊床上打个盹，从不担心明天的当地人。如果恰好遇到猛烈的热带雨，可以在当地人打麻将的地方多呆一会儿，坐在塑料棚下喝一杯老盐柠檬，等雨停。你可能会不小心在内海中迷路，在桥和大坝之间迷路，偶尔会遇到一整片槟榔林，然后痴迷于读出每个村庄的名字:大浪坝、大花角科学村、海威、水科、曙光和四维。你可以把自己交给直觉，让自己去那些不经意的小岔口。海南不会让你失望的。它总是神秘地向你展示另一番风景，鱼田、白鹭、薄雾、稀疏的村落。好像只有村中央的大树和骑摩托车买槟榔的人没变。

台风前后，如果你刚好在海边附近，就会陷入梦境。想象一下你见过的最美的日落。小心翼翼地把每一种颜色放在你的脑海里，然后让它们的光彩加倍。这就是海南夏天的感觉。时间久了，你还能回忆起那一天，夕阳散发着柔和的光，热带的潮汐冲进你的毛孔，在棕榈叶的边缘留下金黄色，大海就在眼前，仿佛一千个太阳散落在你面前的大海里。海里用烂木头做的风铃偶尔会发出长长的声音，然后你就可以抱着冲浪板跳进海里“抓浪”，像个猎人一样。你必须静静地等待，看着大海的心，阅读它的每一个痕迹，它将带你走向永恒和宇宙。偶尔你会骑上一个浪，这个浪和世界上任何一个浪都不一样:就像我们的指纹一样，每一个浪的轨迹都不一样，这是唯一只属于你和那个浪，不会重复的秘密。时间久了，如果有一天，你不幸忘记了快乐是什么感觉，你的身体里依然会有这样的一天，唤醒你所有活着的激情和爱。

像这样生活在万宁，环岛一周还是一件期待和向往的事情。大多数人只知道海南能起名字的几个地方，而这是一件极其幸福的事，因为有无数种可能性等着你去探索。把手机地图换成卫星模式，你会看到平时地图上不显示的渔民出来的秘道，没有名字的港湾，无人问津的岛中央瀑布，可以走上好几天的山脉和雨林...但是我就是喜欢坐火车。在海南，坐几个小时高铁就能环岛一周。小小海南的多样性已经足够惊人了。火车有时会带你进入一望无际的稻田，有时会带你进入山里的洞穴，有时会带你进入城市，穿梭在慢慢被开发的不那么密集的高楼大厦中。只要选择一个舒适的地方下车，你总能找到一些东西。西部的城市被称为“东方”，拥有全岛最迷幻的风车日落；在对面东海岸的鳄鱼角，你要走过半片雨林才能到达一个秘密的港湾，那里有一片柔软的白色沙滩，俯瞰着一望无际的夏天。偶尔有一个渔民划着小泡沫渔排，看起来很虚弱，承受不了一个浪，却又勉强拉回一张巨大的渔网。

今天，我不想出远门。我只在这条不太好的河边来回走了两次。可能只是因为对面的椰子树长得太慌张，不像城里的秩序。这是文昌。我已经在这里呆了几天了。这是一个没有什么特别的小镇。不远处散落着几栋高楼。幸运的是，房地产行业并没有完全进入这里。这就是它迷人的地方。摩天轮和野棕榈林同时出现在镇中心，而怀旧的骑楼街已经渐渐消失在商店招牌中，人们一个接一个地骑着摩托车，消失在热带的夕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