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长白山到延吉，冰雪世界里的东北叙事

陈美雅

森林中的雪地上，一排有序的“深窝”脚印，成双成对，均匀分布，都有拳头大小。1，2，3，数到“7”的时候，脚印消失了，眼前出现了一棵倒下的树。昨晚，来了一只貂。

北纬40°沿线，长白山是地球上物种最丰富的地方，有红豆杉、长白松、牛皮杜鹃等2000多种植物，东北虎、金钱豹、紫貂、中华秋沙鸭等1000多种动物。景区工作人员说，半年前，天池湖上出现了一只赤狐，它每天固定时间蹲伏在中朝界碑旁，长达半个月。那时候是看天池最好的季节，湖水是蓝色的。

天池，位于长白山之巅，是火山喷发后形成的高山湖泊，海拔2194米，水深数百米。它是松花江、图们江和鸭绿江的源头。据当地县志记载，康熙在位时，大臣吴木纳被发配长白山祭祖。后者于盛夏六月十七日登上山顶，并在致康熙的奏章中写道:林的尽头有白桦树，宛如种植，树香，花明黄色。走出森林，远处什么也看不见。靠近地形，挺圆的，露出片片白光，全是冰雪。山顶有一潭，五峰环绕，依水而立。清澈的水，碧波荡漾，池畔没有草。天池有很大的美，但是亲自来需要一定的运气。

一年中，天池被云覆盖的天数超过70%，这个百分比也被视为你爬到山顶看不到天池的概率。冬天，到达山顶是个问题。两天前，这里下了一场大雪。山脚下的积雪深达20厘米，气温低至零下13摄氏度。根据山上和山下16度的温差，天池现在高达零下30度。“天池可能起不来。”到达长白山的当晚，迎接我的是当头一棒。进山从来都不是一条坦途。长白山是中国和韩国的界山。除了朝鲜的东坡，中国还有西坡、南坡、北坡三条路线。其中，南坡因维护状态暂时不对外开放，北坡是开发最早的一个，基础设施比较完善，但有时会被山峰遮挡，视野不如另外两个坡开阔。我们选择的西坡是后起之秀，汇集了晋江大峡谷、天梯河、鸢尾园、高山园、王驰园、中朝界碑等主要景观。理论上讲，爬了1400多级台阶，就能看到天池最辽阔的一面。

“今天只有峡谷开放。”在长白山西坡的游客中心，工作人员反复提醒，买了票的可以退款。我们都在这里，我们决心继续上山，想着“如果呢？”。去过多次天池的当地人说，山上的天气千变万化，有时候早上关了，下午又开了，不确定。上午9点，环保车从松江河镇赤溪配送中心出发。车里有五个人，包括我和摄影师。一半的座位是空。不像北坡，汽车可以直接开到山门。在西景区，无论车辆大小，一律限行。一路上看不到人和车，我们在白色的天空中匀速蠕动，有种在雪国火车上的超现实感。到达西景区门口一个小时后，我们换了车，继续往大山深处开。十一点，我们到达了天池西南20公里的锦江大峡谷。

黑貂的足迹出现在峡谷的入口处。这不是赛博经常出没的地方。冬天，大山被大雪封山，大山深处的食物减少，它们不得不转移到低矮的山上觅食。海拔1700米的晋江大峡谷，是火山喷发后地壳变动形成的巨大断裂海沟。经过河流和雨水长时间的切割和冲刷，形成了中国最大的火山岩区峡谷地貌。目前，峡谷上端最经典的路段向游客开放。在一公里左右的范围内，有各种各样的景观，包括山谷、奇峰、怪石、古树、稀有的草和美丽的水灯。沿着环形栈道，不远处，我们到达了密林深处，一条百米深的峡谷豁然出现，笔直起伏，如在碧波中切割出一道黑色的痕迹。河两岸是茂密的森林，200多年来云杉、红松、冷松高耸入云。在谷底，一条小溪蜿蜒流过光秃秃的黑灰熔岩，闪着银光。到了冬天，所有的树都落叶了，当天就出现了大面积的留白空。所有的景物都简化成黑、白、灰。举起手机水墨画。那是一个被雪照亮的清晨。我们走在原木铺成的栈道上，气息冰冷清新空。我们只觉得五官充盈，内心平静。偶尔有几声“哇哇——”的叫声，是乌鸦的嘶叫，只听其声不见其影。从峡谷出来，赶上工作人员吃午饭，神秘的乌鸦终于出现了，一只比一只大，跟在食物后面。进峡谷前，天气还不错，天池还有机会。工作人员也放开了，说，等你出了峡谷再说。此刻，噩耗传来，天池依然起不来，风很大，路很滑，安全无法保障。

一切都解决了。出发前，我们回头看了看雪地里的“深窝”足迹。想象中，貂此刻就在原地，圆圆的耳朵，黑黑的眼睛，走路像只家猫，长长的毛绒绒的尾巴警觉地翘了起来。

我们怒气冲冲地走下山，来到距离长白山西坡入口9公里的白溪镇。这里有一条永不结冰的小溪，当地人叫它“活水”。水里有冷水鳞鱼，水上有野生鸳鸯鸭子，两边是白松、云杉等珍贵树种的原始森林。冬天不是欣赏天池的好季节，但冬天正是漂流的好时候。

我们在森林里的木屋里穿上防水服，把皮划艇放入水中，用手中的木棍轻轻撑起，小船就荡离岸边，顺流而下。接下来的十几公里，急缓流路段交替出现，手机只为记录而存在。阳光，水流，破冰，绿藻，岸边的松树，水面的枯树，冬天的景色干净透明，裸露的原野里有很多动人的细节。我抓住了一些瞬间，更多的瞬间溜走了。我承认自然之美是留不住的。看到就能得到，抓不到也不疼。

中间开始下雪，片状的雪花落在深色的衣服上，晶体结构清晰可见。此时的它空很远，四周无人，语言凝固。水面半雪半影，人在其中。有一种天地之间失去坐标的感觉。一对野鸭迎面游来。它们长着深棕色的羽毛，胸前有一撮白发。他们急忙面对面，然后道别。

回酒店的路上，两边是连绵的群山和细细的白桦林，带点红色。“那是刘毛子。”司机说。他是松江河镇人。他很随意，也很健谈。他开车经过国家森林公园，说起里面白松衫的针叶和阔叶。我漫不经心地问:“有花吗？”大师突然说:“有雪花。”一路上，冰、石头、玉米饼自动切换着东北的脉络。儿子马上大学毕业，第一份工作在广州。他和他的妻子也很高兴，老两口认为他们可以在南方度过冬天。

每到冬天，东北就成了“围城”。里面的人想出去，外面的人想进来。我和一个从成都专程过来的滑雪者一起从机场坐大巴到酒店。这是粉雪的天堂，位于北纬41°的黄金滑雪场，雪量丰富，雪质较轻。它与欧洲的阿尔卑斯山和北美的落基山脉并称为“世界三大粉红雪基地”。2012年，万达滑雪场开业。滑雪场由加拿大Ecosign公司设计，该公司曾为第五届冬奥会设计比赛场馆。共有43条雪道，其中符合冬奥会要求的高级雪道9条，中级雪道14条，初级雪道20条。部分雪道配有灯光，方便夜间滑雪，还有国际标准的单板U型槽和莫卧尔雪道，可同时容纳8000名滑雪者。

十月，长白山下了第一场秋雪。11月中旬，长白山雪季正式开始，为期半年的雪季将持续到明年4月。滑雪场三面环山，形成避风之所，并没有想象中的寒冷。滑雪场共有7条缆车线路，缆车分布合理，保证了不同层次滑雪者的分区性、舒适性和安全性。坐缆车上山滑下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被雪包围了。在他的眼前，鼻尖，手掌，身体前，飘落的雪花奔腾而来，一瞬间，感觉就像在海里偷偷摸摸。

“游到长白山，住在赤溪区。”在去西景区的路上，几条这样的横幅在我们眼前一闪而过，红布黄字，特别是在一个银装素裹的雪国。

2006年，长白山景区成立了管委会，统一管理这片土地。在行政区划上，根据主峰朝向和交通状况分为池北区、池北区和池北区。其中，池北区是管委会驻地，带动了二道白河镇的崛起，集中了全区70%的接待能力。赤溪区位于抚松县东港镇。过去，旅游业不发达。2006年，长白山机场在这里开工建设。两年后正式通车，西坡旅游逐渐达到高潮。如今，依托机场和滑雪场，赤溪区有几家酒店，有目前国内规格最高的滑雪场酒店。

长白山铂尔曼度假酒店建于2019年，是长白山最新的国际连锁酒店。与万达度假村的酒店不同，铂尔曼选择了一个离滑雪场10分钟车程的原始森林，比安静的地方要好，感觉还挺偏僻的。酒店由八栋不同高度的建筑组成，采用分散式的建筑布局。八个不同容积空的房间围成一个小楼群落，其中五个属于客房空，呈扇形分布。还有三个公共空房间，分别是健身中心大楼、餐饮宴会厅和酒店大堂，线条略显弯曲。从高处空俯瞰，它像一只眨着眼睛，以一种相对谦卑的姿态，默默地看着不远处的长白山。

不失本土的现代感是铂尔曼的设计考量。为了更好地融入这片土地，酒店减少了楼层数量和建筑高度，并在建筑立面上选择了接近山色的米白色。大堂入口处的景观水池以长白山的地质特征为背景，前台背景墙采用长白山特有的火山岩，经过独特的表现手法处理，呈现出凹凸不平的质感。酒店拥有300间客房，面积42 ~ 176平方米。室内设计采用木材、肌理漆、洞穴石等天然材料。每个房间都配有一个落地式阳台和一个室外观景露台。最大的套房有一个特殊的蒸汽房。

三楼中餐厅以岳华命名，岳华是一种土生土长的桦木科植物，区别于挺拔的白桦、白桦、黑桦。月华生长在海拔1800多米的陡峭山坡上。它在七月长叶子，在九月离开。它一年只有两个月的短暂生长期，生长期经常遭遇8级以上大风。所以月华大多比较矮，枝干弯曲。一个看起来只有手腕粗的月华，往往也就十多岁。相应的，白桦木材的密度和硬度也远远高于同地区生长的其他树种，而且极其细密坚硬。

人在山里，往往会觉得自己很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植物。酒店工作人员辛楠是松江镇人，能一一叫出名字。杜鹃、舞鹤、紫菀、铃兰、蕙兰都是这座山上的植物，月华酒楼的八个包间也是以这些名字命名的。

在“杜甫”的包间里，桌上端着一口景泰蓝铜锅。香菇，肥牛，大虾，手工面，顺序没关系。想吃哪个都行，油碟，芝麻酱，蘸酱怎么调都行。当你来到东北，你会得到一些炖肉。底线是一个玉米饼，是写在东北人基因里的食物。早些年，无论做什么菜，都会在锅壁上贴一圈玉米饼作为主食。如今在松江镇万达度假村，到处都是卤菜店，这些玉米饼都是少不了的。活水钓的鱼，油热了，鱼很快就变成褐色，有了形状。同时四周糊上玉米饼，鱼香扑鼻，也是饼焦脆的时候。

下午四点，松江河镇夜幕降临。距离长白山吉视传媒铂尔曼度假酒店仅10分钟车程。是一个旅游业兴起的小镇，繁华程度远胜县城。是市区典型的北方街道，横平竖直，方方正正。街道两旁有超市、餐馆、服装店和杂货店。国家森林公园是市民的公共生活空间。广场舞下午开始，晚上达到高潮。天黑后，人们涌向一公里外的河边街，这是镇上有名的美食街。冷面，拌饭，烧烤，卤菜，汤和烧烤，一半东北菜，一半韩菜。漆黑的夜晚，霓虹灯闪烁。

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延吉作为长白山的中转站而存在。没有直航，人们往往选择先在长春或这里降落，然后坐火车或包车去长白山。我们从松江河镇一路向东，穿过县界的一条长长的隧道，穿过一片玉米地。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对方信号屏蔽塔的影响，手机信号断断续续。三个多小时后，稳定在四个广场，延吉到了。

小镇东、南、北三面环山，西部开阔，中部平坦，呈马蹄形盆地。从北到南的距离只有10公里，但从东到西只有20公里。城市很小，离哪里都很近。始建于1952年的延吉朝阳川机场，距离市区仅10分钟车程，火车站也差不多是这个距离。一路很难坐十几辆出租车。今天，布尔哈通河以北的大部分城区建于1930年至1940年。哈通河是市内最大的河流，属于图们江水系。以布尔哈的通河为界，延吉市大致可以分为河南和河北两部分。是河南州政府所在地，有一座老建筑，道印署，在延吉很少见。青砖黑瓦的二层小楼，重檐回廊环绕，又称边防军楼，是清末爱国将领吴禄贞修建的吉林边防勤务监督办公楼旧址。原来有221栋青砖房，现在只剩下这一栋了。

哈通河北岸，延边大学、人民公园、水市场、西市场都聚集在这里。延吉的一天，从四五点的水市场开始。这里是纪录片《早餐中国》的拍摄地之一。除了一般市场常见的肉类和水果，还有血肠、糕点、米酒、红参等韩国传统食品。市场早上5点开门，8点关门，限3个小时。很多旅游指南把延吉定义为美食，确实不出名。早间休息过后，冷面店和参鸡汤店陆续开业。老汤馆从早上八点到晚上八点营业，团结路和同仁胡同路口的烧烤街，炭火一直烧到深夜。

延吉作为延边朝鲜族自治州的首府，有60多万人口，其中三分之一是朝鲜族，还有很多年轻的少数民族在韩国工作过。延吉最新的流行文化是咖啡馆。市区有很多几百平米的连锁韩式咖啡馆，独立精品咖啡馆不断涌现。后浪咖啡，延边大学附近，在网络名人里老牌打卡地“大学城”斜对面，提供不逊于一线城市的手工精咖啡。

在大众语境下，延吉是一座网络名人新城，满街都是韩文招牌，在Tik Tok和Aauto的刷屏速度更快。屏幕之外，整个小镇银装素裹，城市边缘的大烟囱是外界对东北冬天的认知。他们早年来自东北作家群，如萧红、罗等。近年来，钢琴曲、白日焰火、冬泳和平原上的摩西等文学作品加深了他们的理解。但这些还不是全部。冰冷的表面叙述下，有一种共同的顽强精神，这种精神是在半年的冬天里培养出来的。人抵御自然寒流的能力强，抵御生活寒流的能力也不会弱。

从长白山到延吉，一路上都能瞥见这种精神上的延续，一种因严寒和巨变而生的平和与喜悦。东北方言叫皮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