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儿童阅读发展认知神经科学研究进展及其教育启示

徐敏

儿童口语和阅读能力的发展

语言形成于大约10万年前。人类直立后，喉头逐渐下降几厘米，形成一个咽腔，与口腔大致垂直。与猩猩和古人类相比，我们的舌头有许多活跃空的空间，这使我们能够发出许多其他动物无法发出的声音。这是我们语言产生的重要基础。与口语相比，文字的出现要晚得多，最早的楔形文字大约在5000年前才出现。

从个体发展的角度来看，口语习得很大程度上是一个自然习得的过程。语言学家乔姆斯基等人提出语言是遗传的结果。人的大脑中有一种特殊的语言习得装置，受到外界语言环境的刺激而被激活，因此儿童可以很快学会口语。获得书面语言或阅读能力相对困难，孩子需要接受系统的学习和大量的训练。如果没有相应的训练，我们就不会自然而然地学会阅读。

语言的发展有阶段。6个月的宝宝牙牙学语，能听懂自己的名字；1岁时，大多数孩子开始说第一个单词，1.5岁到2岁之间出现“词汇爆炸”现象。3岁的孩子已经萌发了音韵意识(比如能够感知单词的押韵)。4岁孩子的语法能力得到了很大的发展，可以说出比较复杂的句子。5岁时，孩子的词汇量可以达到2500-3000个单词。所以，在接受正式的阅读训练之前，孩子就已经有了比较成熟的口语能力，积累了大量的词汇。

在阅读能力发展方面，6岁以前的孩子学习阅读主要是通过亲子阅读。通过孩子家长的引导，培养孩子的阅读兴趣，建立良好的阅读习惯。进入小学后的最初几年(6-8岁)，孩子系统地学习文字知识，获得基本的阅读技能。当孩子开始学习汉字的时候，一个很重要的过程就是将看到的字形与口语中的读音和意义进行匹配。比如，孩子看到“马”这个字，就会把之前看到的动物和读音匹配起来，从而学习“马”这个字。9岁以后，孩子注重阅读理解和思维能力的发展，阅读成为他们学习新知识的重要工具。

书面语言系统与阅读能力的发展

对于不同的书面语系，单词和发音的对应关系是不同的。汉字是表意文字，属于语素-音节系统。汉字作为语素与音节匹配。比如猜字“猜”，没有一个笔画或部件对应声母[c]或韵母[ai]，而是整个汉字对应音节[蔡]。相对而言，拼音文字的单词在一定程度上可以通过字母读音的组合拼出，通过与口语中的单词进行匹配来识别。汉字的另一个重要特点是有大量的同音字。汉字的这些特点使得阅读汉字侧重于汉字的加工，而语音的加工相对较弱。

研究者普遍关注中国儿童阅读能力发展的规律，哪些是拼音文字所共有的，哪些是汉语阅读所特有的。

语音意识被认为是预测儿童阅读能力的重要指标。但也有研究发现，语音意识对儿童拼音阅读能力的预测作用强于中文阅读。语音意识是指对语言的声音结构的认知和运用，可以通过测试儿童识别或操作语音单位的能力来评价。语音意识的测试范例之一是异常声音测试。在测试中，孩子们听到一些声音，并根据要求选择一种不是同类的声音。比如孩子依次听到[wā-mā–dū]，选择一个和另外两个不押韵的音。随着语音意识的发展，儿童可以分辨更精细的声音结构。

此外，基于不同书写系统的研究一致发现，快速自动命名对预测阅读能力的发展具有重要作用。这种测试通常要求儿童说出一系列熟悉的刺激材料(如物品、数字、色块、字母等。)尽快，并记录孩子完成命名任务的时间。这项测试本身涉及的认知加工过程比较复杂(包括顺序视觉分析、语音提取、自动加工等。)，而且也不是很清楚哪些因素预测阅读能力的发展。其中一种解释是，在快速自动命名任务中，儿童需要从长时记忆中快速提取物体的名称，并将视觉刺激转化为口语形式。这种口语和视觉刺激的配对能力可能与阅读能力的发展密切相关。

阅读能力发展的脑功能基础

美国研究人员普雷斯顿等人的后续研究发现，英语口语处理和阅读的脑区有很大程度的重叠，这些重叠的脑区可以用来预测儿童两年后的阅读水平。他们让68名6-10岁的儿童执行听觉说话任务和文本阅读任务，并使用功能磁共振成像(fMRI)技术收集这些任务期间儿童的大脑活动，两年后测试他们的阅读能力。结果表明，听觉口语任务和文本阅读任务共同激活了颞叶皮层(听觉皮层所在的区域)和额叶皮层，这些共同脑区的激活程度可以显著预测儿童两年后的阅读表现。

中文阅读时听觉皮层是否也被激活？谭立海教授的团队最近的一项研究探索了中文阅读时大脑区域随年龄的变化。使用功能性磁共振成像(fMRI)，对125名年龄在6-74岁的受试者进行扫描，并要求他们执行同音字判断任务。结果发现，儿童和成人用于加工中文的脑区非常相似(主要包括视觉区和前额叶区)，这些脑区的激活强度随着年龄的增长而降低，但位于颞叶皮层的听觉区的激活却很少。在另一项研究中，刘力教授的团队从大脑网络的角度比较了中国儿童和成人在阅读任务中的连接模式。通过使用押韵判断和语义判断任务，发现随着阅读能力的发展，中国读者会更加依赖视觉脑区和额叶脑区之间的联系，而较少依赖听觉脑区。

在汉字的阅读中，一个很重要的过程就是汉字的加工。孩子们在学习汉字时经常使用重复临摹的方法。儿童在临摹的过程中，对汉字的内部结构进行分解重组，同时在口语系统中匹配相应的读音和意义。通过反复练习，他们可以促进字形的分析识别和汉字的记忆。额中回是中文阅读脑区，靠近运动皮层。研究人员提出，位于运动皮层附近的额中回可能是中文阅读的核心脑区，因为我们重复书写汉字。对于拼音文字的阅读过程来说，听觉加工是非常重要的，这可能使听觉皮层附近的颞顶区成为拼音文字阅读的核心脑区。

信息时代阅读能力的培养

在信息时代，越来越多的学生通过互联网阅读电子书和其他材料，并借助电脑和手机发送电子邮件或短信与外界交流。用拼音输入法的时间越来越多，写字的机会越来越少。拼音输入法只需要输入汉字的读音，这使得中文阅读所需的字体结构分析非常缺乏。

研究表明，如果儿童缺乏书写经验，更多地使用拼音输入法，会影响他们阅读能力的发展。我们在2013年发表的一项研究发现，使用电子设备，尤其是拼音输入法，会阻碍儿童阅读能力的发展。相反，写作时间与阅读能力呈正相关，并且这种相关性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增加。最近的一项研究进一步发现，过度使用拼音输入法会影响儿童时期汉语阅读脑区的发育。本文比较了使用较少拼音输入和较多拼音输入的儿童在完成汉语阅读任务时的大脑活动。发现使用拼音输入较多的儿童，在额中回和额下回的阅读加工核心脑区活动较弱，脑区之间的联系也较弱。本研究还强调了写作在维持和促进汉语阅读中心发展中的重要性。

启发

阅读能力的发展是一个渐进的过程，每个阶段的发展都是建立在前面阶段发展的基础上的。比如早期的口语发展和词汇积累会影响孩子日后阅读能力的发展。所以教育要尊重客观规律，关注孩子各个阶段语言和阅读能力的发展。另一方面，汉字不同于拼音文字，具有独特的表意特征，其形音之间没有明显的对应规则。学习汉字，首先要分析汉字的空结构。孩子可以通过书写促进对汉字内部结构的分析，巩固形、音、义之间的联系。在数字时代，电子设备和拼音输入法的使用可能会改变大脑处理单词的方式，阻碍儿童阅读能力的发展。智能设备有了，还是要引导孩子多写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