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脑刺激的青少年风险行为干预

何清华

生活中，每个人每时每刻都面临着决定，比如早上起床后穿什么衣服，吃什么早餐。青少年正处于大脑发育成熟的关键时期，每天都面临着各种决定，比如上课要不要说话。在新高考的背景下，教育部赋予了学生提前选择专业的权利。他们需要决定他们是想在高中学习物理还是历史，学生生物还是地理。有些决定很快就会有结果，比如今天的早餐不好吃，明天可以换。但是选择物理还是历史作为未来学习的科目，这个决定是比较漫长的，结果可能会直接影响到你的职业选择。

风险决策包括这种跨越时间的决策，在决策心理学中称为跨期决策。几乎所有的决策都包含一些有风险的选项，这些选项被称为风险决策。决策是一种非常重要的能力，与我们的生活息息相关。比如学生决定做作业，不做作业是一个有风险的选项，可能导致第二天老师发现后的惩罚。也有一些决定符合公众预期的风险，比如在学校抽烟喝酒，影响身心发展，但还是有人愿意尝试。如果我们清楚地知道他们是如何做出决策的，以及伴随这一过程的神经生理学基础，我们可能会在未来的干预和训练中培养这些相应的脑区，从而促使他们做出更好的决策。这样的结果可能有助于那些上瘾的个体(如烟瘾、酒瘾、社交媒体瘾、网游瘾等。)进行防治。

在风险决策过程中，我们需要计算这些风险选项的概率，并估计它们发生的时间。比如吸烟和肺癌有关，那么我们就需要计算这次吸烟和以后得肺癌之间的概率，还要估计多久才会出现这个阴性结果。有时候我们在计算概率上并不那么成功。比如我们玩抛硬币游戏，只要结果是正的，就可以得到10元钱。但是每次你需要花4元钱买票参加这个游戏，你就会很乐意参加这个赌局，因为你知道投正的概率是50%，每两局能赢一次，得10元，赔付8元。很容易知道自己可以参与这个赌局。但是还是有一部分人不想参与。他们厌恶风险。也有一些人即使票价提高到5元也愿意参加，因为他们是规避风险的。但是在现实生活中，有些选项的概率是很难估计的，比如过马路不走人行横道被车撞的概率。同样的例子还包括坐黑车发生安全事故的概率，借了校园贷还不起贷款的概率，无保护性行为怀孕的概率等等。现实生活中的风险决策很难准确计算风险期权的概率。

同样，我们也不太擅长估算时间。我们总觉得一年很长，一天很短，同样的未来收入会不如眼前的收入值钱。比如你参加一项劳动，就可以获得一定的报酬。用人单位说你可以选择结束后马上拿50元，也可以一个月后拿60元报酬。你会选择今天拿50元还是以后拿60元？当然有很多影响因素，比如我今天口袋里是不是什么都没了，或者可能你根本不信任这个人。但即使排除所有因素，今天还是有很大一部分人会选择拿50元。如果算一下，这个业务比把钱存银行划算多了(月息20%)，但为什么今天很多人选择取50元呢？这个结果在儿童研究中更明显。在著名的棉花糖实验中，实验者给孩子们看了一个棉花糖，并告诉他们现在可以吃，但如果他们等一会儿，就会给他们两个相同的棉花糖。很多孩子控制不了自己马上吃的冲动，但有的孩子可以等十分钟再吃两个棉花糖。经过几年的跟踪调查，研究人员发现，那些能在实验中等待的孩子比那些不能等待的孩子取得了更多的成绩。他们有更高的学历，更体面的工作，更高的薪水，甚至更好的身体条件。

至于为什么人能耐心等待，为什么有的人能等更久，研究发现和我们的大脑有直接关系。我们的大脑是进化的产物。在大脑进化的过程中，有一个特点，从低等生物到人，大脑的各个部分都在不成比例地增长。比如那些控制呼吸、心跳、运动等的脑区。在进化过程中没有那些负责高级认知能力的人增加得多，但主要集中在前额叶皮层。前额叶皮层的进化是我们区别于动物的本质特征，它使我们能够规划未来。另一方面，如果你告诉你的宠物狗，如果你今天饿了，是现在要啃一块骨头，还是明天给它两块骨头，我相信你的宠物狗今天是不会放弃这块骨头的。

在孩子的发展过程中，也遵循着进化的规律。从胎儿发育到成人都遵循这一规律。起初，控制呼吸和心跳的古老皮层区域已经成熟，最后，负责这些高级认知能力的是前额叶皮层。有证据表明，人类大脑的前额叶从出生开始就一直在发育，直到24岁左右才会发育成熟。这解释了为什么儿童和青少年更愿意选择冒险行为，这可能是由于他们的前额叶皮层发育不成熟造成的。

2013年，我们做了一个关于前额叶皮层的研究:我们给参与者一个赌博任务，他们输了赢了。我们发现，有些人在做当前决策时只考虑以前的得失，有些人则考虑更长远的得失。有意思的是，如果你在他们做决定的时候标记出大脑激活最高的区域，你会发现那些相对近视的人(只考虑最近的输赢)的大脑激活偏向于前额叶皮层的后部，而那些计划时间长的人(考虑输赢时间更长)的大脑激活偏向于前额叶皮层的前部。这与进化和大脑发育的模式一致。正是因为前额叶皮层的不断发育，我们才有了长远的打算，会考虑在工作的时候交一份养老金，以免老了没有收入来源。

最近，我们在北京和重庆进行了两个大学生调查样本，发现内侧背侧前额叶皮层可以显著预测你是愿意今天拿工资，还是愿意以后再来拿更多工资。说明这个区域的大脑活动模式可以预测一个人是否有长远规划。我们还发现这个区域在风险决策中也被激活，其激活模式也能显著预测一个人是否有长期计划。这一结果也与历史上著名的盖奇案相吻合。他是一名铁路工人，在一次工伤事故中受伤。等他恢复过来，发现自己的决策能力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由于这一领域如此重要，它可以影响人们对风险的感知和决策。有没有办法改变这方面的活动？工程师发明了一种叫做经颅直流电刺激的大脑刺激方法。这个刺激很简单。通过在头皮上贴两个电极，可以产生一个电场，这个电场会影响其下方大脑神经元的放电。2016年，我们招募了一批大学生，将tDCS的阳极放置在其背外侧前额叶上，完成了一项跨时选择的任务。结果发现，大脑刺激后，参与者会更愿意在一个月后接受更大的奖励，而不是今天接受小奖励，这表明大脑刺激发生了变化——至少是暂时的，在某种程度上，它改变了人们的长期规划能力。

为了更贴近现实生活，我们做了一些现实生活中的决策例子。我们邀请了一些来实验室的大学生，戴上tDCS仪器，看了一些场景。还有一些有风险的场景，比如小明需要过街买东西。小明所在的位置没有人行道，100米外有天桥，但小明此时还是决定过马路。还有的是无风险的，比如小明决定走天桥过马路。看完场景，你需要评价小明在这个场景中的行为是好是坏。同时你需要评估如果你是小明你会在多大程度上做出和小明一样的行为。结果发现脑刺激后，大学生对危险相关行为的态度和意向降低，更不愿意做和小明一样的危险行为。然而，这种差异并没有出现在控制情景中，表明刺激只对风险情境有效。

所以风险决策首先是一种非常重要的能力，是我们智力的一个重要方面。其次，风险决策与很多脑区有关，其中前额叶皮层相对重要。最后，这种能力也是可以培养的，基于大脑刺激的方法可能是一种有效的方式。我们期待未来能开发出更多更好的基于行为和脑刺激的风险决策干预方案，为儿童青少年的日常决策行为保驾护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