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来自陌生人的微笑的感觉,没有人会拒绝微笑，对于来自陌生人的微笑的感觉

刘玉

每次回国，最大的文化震撼就是中国人固执地拒绝对陌生人微笑。

以前在街上对有眼神交流的人微笑，很快就被心里的“中国人”鄙视:你怎么了？这里是中国，别这么矫情好吗？很快克服了这个毛病，看到陌生的孩子还是忍不住笑:他们是孩子，可能不知道对陌生人微笑有损民族文化尊严？但是街上的孩子都很“民族”，一个个严厉地拒绝了我的微笑。

嗯，入乡随俗，不要对陌生人微笑。但是邻居呢？按照“一次生，两次熟”的原则，邻居是必然会和你从陌生人进化成成熟人的人，所以微笑，作为一个迟早会发生的事件，应该说是顺理成章的。在邻里的时候笑比较好，晚笑比早笑好。

这个暑假，我大部分时间都住在一个住户密度不高的小区里。作为一个爱热闹、爱游览、怀念祖国“人情味”的“游子”，一搬进来，我就开始热切地盼望着结识邻居。半个月后，我终于认识了我的第一个邻居。我们相识的过程是这样的:我刚打开单元门，一个中年男人正拎着垃圾袋从电梯里走出来。我准备了一个温暖的微笑，准备洒在他身上。结果他低下头躲开了我的目光，我只好收回那个笑容。看到他手里拿着一个垃圾袋，我当假洋鬼子的坏毛病又爆发了——我在门口帮他扶着铁门，等了他三秒钟，让他过了才放门。中年人显然很惊愕，狐疑地看着我，嘟囔了一句“谢谢”，面无表情。

我和第二个邻居的见面是这样的:我在一楼等电梯，电梯门开了，他们(一对情侣)出来，我进去了。因为离我的脸那么近，我就抱着“看你往哪走”的心态对他们展开了一个大大的微笑。结果他们两个从我身边飘过，好像我是隐形的一样。

今天特别值得纪念——因为今天我终于见到了对门的邻居！在我家门口，我看到一个背着包和袋子的中年男人从电梯里出来。我想这个男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对我视而不见，于是我开心地盯着他，就等着他看我，然后摆出《远亲不如近邻》里那种“近邻”的笑容。结果半英尺外的人从我身边经过，眼皮都没抬一下。

我想知道这种顽固拒绝微笑的“传统”是从哪一代开始的？谈到“传统文明”的断裂，很多人都指向文革。但在鲁迅的作品里，文革前的那些年，看大屠杀的人群是那个样子，“我只看到一堆人的背影；脖子伸得很长，像很多鸭子一样，被看不见的手捏着，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