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锋
1977年的一天,我七岁。父亲带着我,走在上海的金陵东路上。看到路边有个卖炸豆腐粉丝汤的个体商贩,父亲眼睛一亮,就把我拉下来,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这是1971年,个体商贩非常少见。更引人注目的是,父亲还穿着军装,浑身上下散发着英姿飒爽的军人气质。就这样,军人,孩子,金陵东路,豆腐粉丝汤小摊,种种巧合,构成了那个年代难得的奇观。
这是我第一次吃炸豆腐粉丝汤。对于一个在贫困中长大的孩子来说,这碗炸豆腐粉丝汤很好吃,很爽口。它有一种完全不同于平时在家吃饭的味道。非同凡响,令人耳目一新。
当我们吃饭时,一些旁观者聚集在我们周围。我是一个早熟的孩子,从小就对别人的眼光很敏感。当时感觉这些看客眼里有很多不同的东西:惊讶,好奇,有趣,迷茫,鄙视...我有点坐立不安,希望快点吃完就走,可是父亲一点也不受影响,就在这些目光中悠闲的吃着他的豆腐粉丝汤。
这时,一个40多岁的中年男人,眉清目秀,戴着眼镜,问了父亲一个问题:“好吃吗?”
他的语气夹杂着好奇和挑逗,我至今忘不了那一刻对这个精致中年男人的厌恶。作为一个孩子,我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成人世界的满满恶意。当然,这也可能是一个过于敏感的孩子的错觉。反正我觉得很丢脸。
然后爸爸笑着回答:“真好吃。”
我永远忘不了父亲回答这个暧昧问题时的语气和表情:温柔,自然,真诚。戴眼镜的中年人似乎对这个回答有点满意,但也有点失落。
我的羞愧和不安仿佛突然消失了。我们坦然地继续吃着油豆腐粉丝汤,在金陵东路的一个小摊,在一九七一年。
我的羞愧和焦虑似乎突然消失了。我们在1971年金陵东路的一个小摊上,淡定地继续吃着炸豆腐粉丝汤。
(好色摘自百花文艺出版社《时间的味道》一书,图为陈代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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