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妈妈：勇敢抑或无奈

赵丽

“30年前养一个孩子就是多一双筷子。现在养一个孩子要花半辈子的积蓄。”

“孩子还没上幼儿园，费用已经占了我们两口子工资的一半；上幼儿园后，每月的学费和兴趣班可能要花掉我们一个月的工资。”

这些话是一个30岁，年薪20万，女儿一岁半的职场妈妈说的；零收入的全职妈妈，带着1岁4个月的女儿，在讲述自己育儿的故事时，言语中透着无奈和不甘。

这些无奈的背后，是养一个孩子的高昂成本，养一个孩子的种种困难。近日，记者聚焦那些因育儿问题而无奈做全职妈妈的妈妈们，倾听她们在教学教养、工作生活中的诸多问题。

高强度的重复性工作

失眠已经成为常态。

2020年底上映的独白《听听她说什么:不眠人的梦》引起了全职妈妈们的共鸣，因为其中的刻画相对真实——她们要么同样受困于家庭，要么正在努力平衡工作和家庭，面临着是否辞掉工作成为全职妈妈的两难选择。

高强度的重复工作、事业中断、缺乏价值感、社交圈缩小带来的孤独感、与社会脱节、长期被家人忽视……短片中的女主角日复一日被无休止的重复工作扼杀，长期失眠。她以前喜欢看书，喜欢听交响乐，现在在她的世界里，这些都是徒劳，一遍又一遍地抚平丈夫扭曲的牙膏，对齐卫生纸，擦拭孩子的玩具。

“我半夜看了这部电影。我看着看着就泪流满面，但是我得心情好，因为我明天还要重复今天做的事情。”33岁的北京全职妈妈王晓说，真正的全职妈妈的生活其实更累。

《2019中国家庭养育白皮书》显示，中国年轻父母全职待在家里的比例逐渐增加，占58.6%。其中，“90后”全职妈妈的比例达到了82%，且更集中在低线城市。60%的全职妈妈都有副业梦想，但只有35%的人付诸行动。

保姆+保洁+陪护+幼师+厨师，这是对王晓身份的概括。随着孩子年龄的增长，王晓将成为一名在线班级规划师和儿童心理学家。

“这些身份是一个合格的‘城市全职妈妈’所必须的。”王晓说，“但全职妈妈的贡献被严重低估了。"

“每天一睁眼就开始忙。两个孩子吵个没完，一会儿打一会儿哭...本来带个孩子就不觉得那么累了。现在刚好多了一个，完全受不了。每天花在聊天上，脑袋都要崩溃了。”辞去全职妈妈的第135天，也是北京市民杜宇(化名)连续失眠的第10天。她因为懒得化妆，把原定与记者的视频采访改成了微信语音采访，化妆也掩盖不了她憔悴的面容。

持续的睡眠不足和照顾婴儿的麻烦压得杜宇喘不过气来。“每天都有让我崩溃的时刻。比如刚才老板又把厕所门反锁了，但是别人在外面是怎么锁门的？研究了半天，没有开门。突然，我生气了。我抬手扇了他一巴掌，让他不要再动门了。”杜宇说她最近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很压抑，特别希望有一天是自己的。“就算她搬砖，扛水泥，能安静就好了。”

结婚前，杜宇的性格很开朗，跟谁都谈得来。结婚生子后，她辞掉了工作在家带孩子，和外人的接触越来越少。她也变得越来越不敢说话，不敢和外人交流。

害怕与人交流的一个原因是你没有工作，没有收入，无法证明自己的价值。“在别人眼里，我就是个养孩子的，给别人的感觉就是不赚钱。”杜宇说。

杜宇是这样描述现在的状态的——穿着随便，是个很“土”的中年妇女，每天都花在孩子身上，没有精力让自己变漂亮。

很难平衡工作和家庭。

我的职业生涯被打断了

智联招聘发布的《2019年职场妈妈生活状态调查报告》显示，职场妈妈重返职场的原因中，71.3%是因为不想与社会脱节，59.9%是因为想保持良好的自我状态。

但即便如此，每年还是有大量职业女性辞掉工作去做全职妈妈。他们回家不是为了逃避职场的压力，也不是为了休息和享受。全职妈妈可能是她们无奈的选择。

自媒体《一》曾经对职场妈妈做过一次采访，采访对象李欣然生活在北方某四线城市。怀孕前，她是一家世界500强公司当地分公司的金牌销售人员。

生完孩子后，她过着不断轮换的生活。她白天上班，孩子由婆婆照看。她早上下午各抽半个小时回家喂奶，晚上再接婆婆的班。然而，这样的生活让她很累。她晚上带宝宝休息不好，睡眠不足。当她在工作中不可避免的掉链子，领导就开始对她不满，频繁的请假也让她失去了晋升的机会。

每当孩子生病或者有一点磕碰，婆婆就会自责，情绪极不稳定。在这种情况下，李欣然不得不辞职去照顾她的孩子。

另一位全职妈妈朱媛媛说，两代人在育儿观念上会有冲突，但请保姆和育儿妻子很贵，这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所以，当双方老人都无法帮忙照顾孩子，而其中一方又不得不全职在家时，做出“牺牲”的往往是女性。

来自北京的全职妈妈李晶(化名)最怕夜深人静时一个人呆着。她总是在思考“当女儿不再需要她时，她会是谁”这个问题。

李晶做全职妈妈的原因是为了女儿的教育。“我加了一群牛，牛娃在这一组。每一天，每一种课程，甚至每一个小时都是妈妈精心安排的。看了人家密密麻麻的作息表，想到每天都要加班到晚上十点。每天能有半个小时和女儿说话就不错了。"

那时，李晶的丈夫有一份不错的职业，但她的工资很低，而且经常加班。“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放下工作专注于女儿的学习，那只能是我。”李晶说，现在她正式加入了“鸡宝宝妈妈”的行列，给女儿报了八个培训班。为了接女儿去培训班，她把以前的高跟鞋都收了起来。

放弃她的事业，放弃她的女儿，李晶的心在挣扎。她最怕被问“你做全职妈妈是不是在浪费时间？谁都可以做，为什么要让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做？”

“走一步看一步吧，哪个全职妈妈不摸着石头过河。”李晶说。

社交圈的无奈流失

渐渐与社会脱节

虽然长期致力于高强度的工作，但全职妈妈的保障是脆弱的。婚姻法中没有明确保护家庭主妇权益的条款。一旦离婚，他们就没有优势了。除非孩子年龄足够小，可以由母亲照顾，否则家境较好的一方更容易获得抚养权。

有律师指出，在几乎所有的离婚诉讼中，男方在离婚后都能迅速积累财富，即使是净身出户，因为男方多年来在事业上的不断积累，保证了他们的职业素养和收入水平。但男方在职场上越来越进步的背后，离不开女方在婚姻中承担的大量家务。男方的职业素养、地位和声誉是获得可持续财富的基础，是女方无法割舍的无形资产。离婚后，几乎失去职业经验的全职妈妈，自身资产为零。

“自从有了孩子，我换了工作。我需要找一份朝九晚五的稳定工作，因为我需要投入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在孩子身上。”李聪(化名)，90后，记者出身。有了孩子后，她和老公的工作压力都增加了，但她在工作上的选择却比老公被动很多。

此前，某招聘网站就“二孩政策”对女性职业机会的影响进行了调查。结果显示，58%的受访者认同女性在职场上比男性更努力。孩子年幼时的养育、陪伴和教育占用了母亲大量的时间。同时，我国教育资源不均衡，教育竞争堪称军备竞赛。孩子的教育不仅要花钱，还需要家长的全力关注和时间配合。调查发现，只有“孩子放学后的时间和职场妈妈下班后的时间不重合”，才让很多女性在求职时非常注重“工作时间”和“工作地点”。

全职妈妈的压力也来自于不被理解。

“社会环境其实不认可女人回家。父母也被女人教育要自力更生。他们无法理解自己辛辛苦苦培养的大学生，最后选择做没有技术含量的家庭主妇。”李晶说，她辞职后，她的父母回到她的家乡生活。“他们认为我辞职是一种耻辱。他们在我老乡面前一句话都没说，甚至暑假都不让我带儿子回家。”

记者还注意到，回归家庭后，女性最担心的问题是“失去社交圈，与社会脱节”。

综合保险单

降低成本是关键。

在《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的建议》中，生育政策的内容包括:制定长期人口发展战略，优化生育政策，增强生育政策的普惠性，提高优生优育服务水平，发展普惠性护理服务体系，降低生育、养育、教育成本。

“无论是‘优化生育政策’还是‘降低生育、抚养和教育成本’，都是中国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国家战略的组成部分。北京大学社会学教授陆杰华说。

在南开大学经济学院老龄发展战略研究所教授袁鑫看来，我国政府为减轻部分家庭负担做了大量工作。比如六种专项扣税相关政策，延长产假和丈夫陪护假等政策。

然而，一些公众认为，这些政策远远不足以支付目前生育和抚养一个孩子的费用。近年来，一些人大代表一直在讨论是否将九年义务教育延长至12年，争论的焦点是延长至高中还是学前。

陆杰华建议，针对“生不起，养不起”的痛点，提供充足的托儿服务，给生孩子的家庭提供相应的补贴和产假，降低家庭养育孩子的成本。

“这是一个系统工程，需要全方位的政策。降低生育、育儿和教育成本几乎涉及整个生命周期。”陆杰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