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美大使崔天凯卸任

王晓枫

2020年1月8日晚，中国驻美国大使崔天凯在纽约表示，中美两国工商界是两国关系的重要维护者和贡献者，也与两国关系的冷暖起伏休戚相关。图/中新2020年1月8日晚，中国驻美国大使崔天凯在纽约表示，中美两国工商界是两国关系的重要维护者和贡献者，与两国关系的风风雨雨息息相关。图/中新

6月21日，中国驻美大使崔天凯发表告别信。他将于6月底前离职回国。至于八年的任期，用他自己的话说，是他外交生涯中最长的一个任期，让他经历了许多历史性的事件，结交了许多热情友好的朋友，给他留下了许多难忘的回忆。

崔天凯，68岁，浙江宁波人，曾就读于约翰·霍普金斯大学高级国际关系学院(SAIS)，获硕士学位。他在中国外交部工作了37年。他曾担任驻日本大使和外交部副部长。2013年4月起任驻美大使。在此期间，他经历了美国三届政府后中美关系的剧变和重建。

中美关系被视为世界上最重要的双边关系，担任中国驻美大使也是最具挑战性的外交使命之一。中国驻美大使既要代表中国立场捍卫国家尊严和利益，又要促进两国从宏观到微观、从政府到民间、从经贸到人文等各领域、各层次的交流与合作。更何况他要时刻面对人权、主权以及中美关系中可能遇到的各种敏感问题。如何处理如此复杂的关系，对外交官来说是一个艰巨的考验。

除了这些挑战，崔天凯任内还面临着中美建交40多年来前所未有的动荡和复杂变化，从2018年川普政府发起的贸易战到中国科技企业被打压，再到新冠肺炎疫情期间两国关系的冰点甚至互关领事馆。在特朗普政府几乎中断了两国所有沟通机制的不利局面下，崔天凯仍尽力通过两国媒体发声，避免加剧分歧和冲突。

对于崔大使的8年任期，长期从事对美外交的资深外交官(曾担任中国外交部美国司副司长、中国驻瑞典大使)对《财经》记者评价说，“习主席曾经说过‘人大了，就要看得大’崔大使作为一个大国大使，真的做到了这一点。他对维护国家利益的信念坚定，战略性、优雅性、内敛性，可谓对大国外交理念的理性诠释。面对特朗普政府的‘白色恐怖’，他仍然坚持澄清事实，防止脱钩。向美国传达和宣传中国的立场，积极接触美国公众，不唱高调说普通话，用情感去理解和讲道理，用美国人听得懂的话做美国人的工作，这是非常成功的。"

2013年全国两会期间，即将赴美担任大使的崔天凯在接受《中国青年报》采访时谈了自己的外交理念。他把中国比作金庸小说中的“英雄”。“真正的英雄，从来不会在意见不合的时候拔剑砍。都是二三流人物。”

崔天凯所阐述的外交理念，也正是杰出的外交家周恩来总理曾经说过的:“外交家的首要任务是做人，朋友越多越好”。崔天凯八年任期给外界留下的最深印象之一，就是践行习近平主席的大国外交新理念，与美国各界进行深入沟通，积极开展人文外交。

“崔大使在美国任职期间，与美国政界、经济界和媒体界的朋友有很多接触和沟通，使他能够很好地维护中美关系，特别是在近几年的贸易战中发挥桥梁作用。他的沟通使他成为中美交流的最佳使者，无愧于大使的地位。”全球化智库(CCG)创始人兼董事长王对《财经》记者表示。

在许多美国外交界人士看来，崔天凯是一位非常了解美国的中国外交官。约翰·霍普金斯大学高级国际关系学院中国研究项目主任安德鲁·默萨(Andrew Mertha)说，“他绝对代表中国的利益，但他非常了解美国人的观点。”

这种对美国的了解使他与许多美国外交官建立了良好的工作关系。他曾与美国现任国务卿布林肯(时任奥巴马政府副国务卿)合作，于2015年共同推动中美合作阿富汗外交官培训项目。美国商会负责国际事务的麦伦·布里恩特曾透露，崔天凯通过与时任川普总统女婿、高级顾问库什纳建立沟通渠道，帮助中美达成第一阶段贸易协定。

崔天凯对美国的深入了解也使他善于利用美国主流媒体向美国观众阐述中国的观点。据中国驻美大使馆网站公开信息统计，崔天凯在8年任期内共接受美国主流媒体采访27次，接受采访7次，其中接受CNN采访10次，内容涉及新冠肺炎疫情、贸易战、南海、新疆、打压中国科技企业、香港、气候变化、留学生等。他还多次在美国主流报纸上就关键问题发表署名文章。

崔天凯的采访中有很多微妙的回答。例如，2015年，崔天凯在接受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著名主持人阿曼普尔(Amanpour)采访时被问及南海问题，关于西方国家认为中国不能根据过时的历史地图制定政策。崔天凯回答，不能说某项权利是多年前形成的，现在已经无效了。许多年前，美国还不存在。

2020年，中美关系发生巨变，面对新疆人权问题、新冠肺炎疫情起源等焦点问题，崔天凯第一时间在美国主流媒体上为中国发声，坚决捍卫国家利益和主权，驳斥美国部分势力对中国的污蔑。这是有针对性的和强硬的。

2021年2月，在接受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著名主持人扎卡里亚专访时，崔天凯驳斥了BBC关于新疆的报道，指出了西方媒体混淆的概念。“过去几年我不止一次去过新疆，亲眼看到了那里的情况。我参观了一些职业技能教育培训中心，就像一个校园。它绝不是一个劳改营。我不知道BBC记者是如何得到这些错误信息的。但如果你看看他们过去的记录，也许你不应该完全听他们的。”崔天凯说。

除了新疆问题，崔天凯在那次采访中还澄清了有关新冠肺炎起源的事实，驳斥了“武汉实验室制造病毒”等阴谋论。“我也参加了一些两国专家之间的会议。他们都是真正的科学家。他们从科学家而不是政治家的角度看待疫情。很多媒体都报道了世界其他地方的早期病例，所以当然需要在世界各地进行溯源研究，这样才能真正找到病毒的来源。这样，人类才能为下一次疫情做好适当的准备。不要把这个问题政治化，让科学家完成他们的专业工作。”崔天凯说。

崔天凯大使在表达中方立场的同时，也向美国公众展示了中国外交官的人文关怀。2020年，他在《纽约时报》上撰文呼吁两国人民团结起来对抗疫情。他在文章中表达了对纽约疫情的深切关注。“我始终坚信，被无数人热爱的纽约，我能站起来，活下去。日前，纽约市民自发聚集在自家阳台和窗台上，为正在抗击疫情的医护人员鼓掌。这种团结的表现深深打动了我。我在掌声中听到了人们的爱和勇气，听到了这座城市的坚强和韧性。这是当前困难时期的希望和光明。”他还真诚感谢美国人民对中国新冠肺炎疫情的帮助。“我们记得，在最困难的时候，来自世界各地的朋友给了我们安慰和帮助，其中许多人是美国人，许多人来自纽约。现在我们也愿意真诚回报他们的善意，与他们共度难关。”

“一线外交应该这样做，尤其是面对不友好的舆论环境。如何既捍卫国家尊严和利益，又注意方式方法做美国各界的工作，取得联系，赢得人心。这种平衡不好把握，但他做到了。”陈明明说，“在最近的中央政治局集体学习中，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要注意把握基调，开放、自信、谦逊，努力塑造可信、可爱、可敬的中国形象。然后崔大使在一线外交讲中国故事。”

王也认为，“崔天凯了解美国，英语好，跨文化沟通能力优秀。所以经常接受美国主流媒体采访，塑造中国可亲可爱可敬的外交形象，通过沟通维护国家利益，达到最佳效果。我认为他是最好的大使。”

崔天凯不但善于讲好中国故事发出中国声音，还在任期八年积极推进人文交流，与美国社会建立更多文化纽带，例如，出席“NBA中国之夜”活动，观看华盛顿奇才队同俄克拉何马雷霆队的比赛，亲自为大型舞龙表演“点睛”，向各界观众致以新春问候。他还为美国飞虎队历史组织举行招待会，邀请飞虎队老兵和家属参与，缅怀飞虎队援华义举，鼓励中美两国年轻一代携手并进，传承中美友好合作精神。

2019年9月26日晚，中國驻美国大使馆在华盛顿举行招待会，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图/中新崔天凯不仅擅长讲中国故事，发出中国声音，而且在8年任期内积极推动文化交流，与美国社会建立更多文化联系。比如，出席“NBA中国之夜”活动，观看华盛顿奇才队与俄克拉荷马雷霆队的比赛，亲自为一场大型舞龙表演“点睛之笔”，向各界观众致以新年问候。并为美国飞虎队历史组织举行招待会，邀请飞虎队老兵及家属参加，缅怀飞虎队对中国的援助，鼓励中美两国年轻一代携手前行，传承中美友好合作精神。2019年9月26日晚，中国驻美国大使馆在华盛顿举行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招待会。图/中新

众所周知的“熊猫外交”也是他积极推行两国元首外交所取得的人文交流成果。2013年12月，他在《华盛顿邮报》上撰文，将熊猫外交与中美两国人民的友谊联系起来。他在文章中写道，“大熊猫已经成为许多华盛顿居民生活的一部分，华盛顿的地铁票上印有大熊猫图案。大熊猫不仅超越了中美之间的文化差异，也促进了两者的融合。”

崔天凯还努力拓宽中美两国人民的交流渠道。2014年中美建交35周年之际，中国国际航空空开通北京直飞华盛顿航线，崔天凯前往机场迎接首航。他相信，这条航线的开通将进一步拉近中美两国首都之间的距离，增进两国人民之间的相互了解和友谊。崔天凯曾形象地说，“神话中的孙武空筋斗十万八千里，而现在每天有一万多人通过空中间路线往返于中美之间。”

崔天凯还对中美两国的留学生给予大力支持，他们是中美两国年轻一代的主要交流主体。他认为，历史已经证明，中美合作是唯一正确的选择。在当前中美关系困难时期，中美学生交流可以促进两国的相互了解和相互信任。为鼓励美国学生到中国留学，崔天凯在2019年中美留学40周年纪念活动上宣布，每年将支持2500名美国学生到中国学习短期学分。

崔天凯对特朗普政府试图全面禁止中国学生出国留学深感担忧，在他看来，这将向两国关系发出危险信号。他多次在美国媒体上就这一问题发声，以争取对中国留学生的支持和同情。同时，他还鼓励中国留学人员作为民间使者，共同肩负起这一重担，构建真正能够造福两国人民福祉的中美关系，不要因为逆境而丧失信心。

就在他鼓励中国留学生不要对两国关系失去信心的时候，面对中美关系在对话、合作和对抗与冲突之间的关键十字路口，崔天凯在推特上写下了他的离任留言:“中美都是伟大的国家。我希望我们能从长远和战略的角度看待中美关系，并为我们共同的未来继续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