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朗核科学家之死背后的地缘角力

俞晔

2020年11月27日下午，59岁的伊朗国防部研究与创新机构负责人、首席核科学家穆赫辛·法赫里·扎德在首都德黑兰附近的一个小镇遇刺身亡。尽管伊朗一直否认寻求将核能武器化，但法赫利·扎德一直被欧美国家和以色列描述为伊朗秘密原子弹计划的负责人，该计划于2003年停止。路透社报道称，他是2015年国际原子能机构对伊朗核计划“最终评估”中唯一被点名的伊朗科学家。伊朗国营的环球卫星电视台阿拉伯语频道指责以色列情报特勤局“摩萨德”谋杀了这位科学家，伊朗将采取报复行动。以色列没有正面回应伊朗的指责。伊朗核计划的地缘政治本质

历史上，伊朗曾多次成为当时世界上的重要国家，但到了近代，国家状况日益衰落，民族失落感逐渐加深。但伊朗作为波斯文明的集大成者，一直怀有复兴古老辉煌大国的梦想和复兴的美好愿望。近代以来，西方列强加剧了对伊朗的争夺，使其成为英俄争夺的战场和屠戮的对象。1979年伊斯兰革命后，伊朗一直是美国的眼中钉。依托欧美背景，以色列在地区事务中展现攻势，而作为中东唯一事实上的核大国，以色列与其他战略力量相比具有不对称优势；土耳其虽然没有前两者那么有优势，但作为中东地区唯一享受北约庇护的国家，长期以来一直是美国仅次于以色列的第二大接收国。由此，伊朗无疑是中东战略格局中的“弱势群体”。因此，从地缘安全环境来看，伊朗认为建立核力量不是为了全面核对抗，而是为了确保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使用时必须有效，以此来说服潜在对手，如果他们发动核冒险，将面临难以承受的报复。尤其是目前，在美国正在将恐吓伊朗的策略从“隔空作战空”转变为“携手作战”的背景下，核能力似乎成了国家安全的一种寄托，“核自保”自然是伊朗在危险的地理环境中确保自身生存的基本手段。伊朗“拥核”以色列的“痛点”

2015年7月伊朗与六国达成历史性全面协议时，伊朗核计划已经发展到非常关键的阶段。因此，伊朗公开声明已经掌握提取丰度为20%的浓缩铀的成熟技术，很大程度上意味着伊朗已经具备生产制造核武器的资质和条件，意味着伊朗现在正处于突破核门槛，走向核军备的关键时刻。

这是以色列不能接受的。维持中东核武装能力的垄断是以色列国家安全政策的核心内容。以色列建国后，国防环境决定了“以色列的首要任务是保障生存权”。从军事安全的角度看，核武器的毁灭性军事能力极大地改变了传统的国家间军备竞争关系和战略力量结构。小国完全可以通过拥有核武器来扭转自己的“安全困境”。虽然以色列可以在战术层面上通过进攻性军事手段为自己赢得战略和地理上的距离，但这些通过战争暴力获得的领土利益和战略优势是非常脆弱的，难以持久的——自1948年以来，不到20年的时间里，中东地区爆发了三次大规模战争。这些事实证明，仅靠战术进攻手段，很难从根本上扭转以色列在战略层面被动挨打的局面。

1973年第四次中东战争后，随着80年代美苏争霸的激烈，特别是里根时期美以军事战略联盟的全面发展，以色列凭借其丰富的智力资源和高技术储备，迅速实现了“核能力”的武器化、小型化和投掷化，最终以色列形成了80年代称霸中东的小规模“核威慑”战略。这种中东独有的核武装能力不仅为以色列的生存提供了最基本的保障，也奠定了冷战结束后中东地区的基本地缘战略格局。因此，完全可以想象，一旦伊朗通过核计划完成核军备，中东出现第二个有核国家，就会触及以色列最关心的“痛点”。对以色列来说，伊朗掌握核技术将打破其在该地区的核垄断地位，使自己处于极其危险的境地。正如以色列总理内塔尼亚胡所说:“以色列在中东的生存和繁荣，以及对伊朗霸权的防范，都依赖于核武器。”为什么选择《暗杀》

作为伊朗核计划的关键人物，摧毁法赫里·扎德这样的目标当然可以打乱伊朗核计划的节奏。然而，在当今的国际政治环境下，将暗杀作为实现地缘政治目标的手段是极端的，所以一个问题是:以色列为什么要采取这样的步骤？当然，答案很复杂，但也不是没有逻辑。首先，不排除在美国在中东战略收缩的背景下，以色列试图通过故意制造事端来影响美国拜登政府中东政策的可能胜利。

在伊朗核问题上，以色列一直担心伊朗一旦获得核武器会威胁自身安全，希望美国能通过经济制裁和军事手段打压伊朗。2017年，特朗普成为美国总统，这让以色列欢欣鼓舞。可以说，特朗普上台以来，一定程度上修复了奥巴马时期日益冷淡的以美关系。然而，在“美国第一”原则的指导下，特朗普的中东政策仍然延续了奥巴马时期“不干涉”的特点。特朗普政府虽然退出了伊朗核问题全面协议，重启了对伊制裁，但并没有寻求改变伊朗现政权。2020年1月，美国和伊朗爆发危机，美国在伊拉克的军事存在成为争议话题。以色列安全人士普遍认为，美军撤离伊拉克将迅速提升伊朗在伊拉克的影响力，进而打通伊朗-伊拉克-叙利亚通往以色列北部边境地区的战略通道，对以色列国家安全构成严重威胁。事实上，由于美国在中东采取的收缩战略，以色列的不安全感正在增加。

在这种情况下，虽然做法极其暴力，但通过暗杀伊朗核计划的关键人物，可以挫败其战略竞争对手的核武装企图，也可以在美国政权更迭的关键时刻，对美国未来的中东收缩政策产生影响。可谓一举两得。事实上，在穆赫辛·法赫里·扎德被刺身亡后，波斯湾的局势突然变得紧张起来。就在伊朗誓言要“报复幕后黑手”的时候，美国“尼米兹”号航母重返波斯湾。美国国防部和第五舰队发言人都声称，尼米兹重返波斯湾是为从伊拉克和阿富汗撤军提供安全保障。五角大楼官员表示，“尼米兹”号的部署“确保我们有足够的能力应对任何威胁，并在阿富汗和伊拉克撤军期间阻止敌人对我们的部队采取行动”。

另一方面，通过这种极端手段，以色列也可以平息国内不同政治势力在伊朗问题上的分歧，进一步拉近与沙特、阿联酋等阿拉伯国家的关系，从根本上改善以色列的地缘政治环境。以色列认为伊朗是中东地区威胁和动荡的主要制造者。在以色列看来，伊朗及其支持的什叶派军事团体在伊拉克、叙利亚、黎巴嫩和也门的“扩张”加剧了中东不同国家和教派之间的矛盾，从而增加了地缘政治的不稳定性。以色列国内右翼和极右翼政治势力一直呼吁采取强有力的手段来威慑和遏制伊朗的地区影响力。因此，刺杀穆赫辛·法赫里·扎德无疑会安抚以色列国内的这些政治势力。更何况和以色列一样，沙特、阿联酋、巴林等海湾国家也怕伊朗坐大。2015年沙特国王萨勒曼登基后，沙特与伊朗在中东的对立关系逐渐公开化。与此同时，以色列与海湾阿拉伯国家的关系持续升温。沙特作为与伊朗竞争力相当的对手，是最后一个看到伊朗跨过核门槛的国家。也正是共同的地缘政治利益，使得以色列与沙特、阿联酋等阿拉伯国家的互动越来越频繁，以期缓解共同面对伊朗的地区安全压力。所以，很难排除以色列因为痛宰伊朗核计划关键科学家，而有意向一些阿拉伯国家展示自己的决断和力量。

(来自船舶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