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现代彩墨，看中国画的现代转型之路

田豫

中国画起源于中国，在几千年的发展过程中，已经成长为一个非常独立的艺术体系，历史上从未受到其他外来文明的强烈影响。直到近代，随着国运的衰落和西方文明的强势崛起，和中国的命运一样，中国画也面临着“三千年来最大的变化”，开始被动接受西方艺术的冲击，回应西方艺术成为中国现代艺术家不可避免的课题。

在借鉴和融合西方艺术的种种探索中，20世纪初拉开了中国画转型的序幕。在这个过程中，一个长达百年的艺术变革方向越来越清晰，这就是今天被称为“中国现代彩墨”的中国画新体系。一代艺术家的积极探索，形成了波澜壮阔的艺术史，至今仍在进行中，并逐渐进入了更加繁荣的新时期。

什么是现代彩墨？

“现代彩墨是近百年来中国画从古典形态向现代形态转化过程中，由色彩意识和现代观念建构起来的一种自由表现、多维审美范畴的新绘画形态。它以国际视野和东方情怀贴近艺术本体，以原创精神和前瞻理想张扬艺术个性。”艺术家、理论家莫寒对近百年来中国画的现代转型与探索，第一次给出了如此明确的定义。简单通俗的理解，现代彩墨作品就是用现代观念和彩墨语言创作的现代中国画。他从事现代彩墨的创作和探索已有20余年，但他对现代彩墨理论的集中研究始于10年前写的《现代彩墨的艺术》，将中国现代彩墨追溯到20世纪20年代。莫寒认为林风眠具有最先锋的地位。他将西方的观念、形式、色彩融入到中国水墨画中，创造了具有国际语言和东方风格的新画风，极大地支撑了中国画的空尺度的创新。他可谓是中国画走向现代的先驱。早期代表人物有张大千、刘海粟、潘、庞薰琹等。他们都在不同程度上奠定和发展了现代彩墨艺术。这一代艺术大师或留学海外，或长期定居海外，对中西艺术界产生了巨大影响。20世纪上半叶，西方世界所能认识和理解的中国艺术面貌，基本上就是这群开放兼容的艺术家融合中西文化所创造的现代绘画风格。

从那以后，赵无极、朱德群和其他西方艺术家产生了持久的影响。20世纪中后期以来，在中国本土艺术家中，吴冠中和周少华作为改革开放后的创新人物，不仅引领了中国艺术现代性的潮流，其影响力还远播海外。吴冠中被授予法国最高文化荣誉——法国科学院传播院士，成为200年来首位获此殊荣的亚裔公民。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画再次面对西方艺术，现代色墨体系得到进一步发展。近40年来，中国画坛涌现出许多现代彩墨范畴的艺术家，至今已形成相当规模的老、中、青年艺术家梯队。他们对现代彩墨更深入、更多元化的探索，展现了中国画现代变革的稳健姿态，备受国内学术界关注。同时，本系统艺术家更加积极地走出国门，开展海外展览和交流活动，在国内外产生了持续、积极的影响。

旅居海外的中国艺术家也是现代彩墨艺术的重要组成部分，他们站在中西文化碰撞的最前沿，抱着艺术报国的理想和信念，致力于中国艺术的海外传播，这些艺术家或因其成熟的现代彩墨艺术在海外受到重视，或因其与西方艺术界的密切互动，自然走上现代彩墨艺术之路，现代彩墨与生俱来的国际化特征，使其成为向海外展示中国文化魅力的重要载体。

四个文化特征

作为一种百年而深远的艺术现象，现代彩墨有哪些具体特征？在莫寒看来，现代彩墨不是一种特定的技法、图式、外观、风格，也不是一个流派或群体，而是一种基于现代文化的艺术观念。因此，他从文化立场出发，将现代彩墨的价值取向概括为以下四点:中国基因、现代观念、国际视野、大众情怀。

所谓中国基因:一方面，时至今日，现代色墨不仅融合了中西色彩观念，更多的人在探索和发展中国早期古画的色彩表现和观念，正在“复兴”色彩传统；另一方面是以中国画的笔墨传统为基础，将色彩全面融入笔墨之中，发展出更为广阔包容的艺术语言体系，是对笔墨传统的“拓展”。更重要的是，作为中国画基因的两条链条——早期五行观念和儒家思想构建的色彩伦理观，以及禅宗思想构建的水墨意象观，在现代彩墨的理论和实践中受到了深刻的质疑和解构，成为不可或缺的现代资源。

所谓现代观念，现代中国进入了“三千年大变局”。一个世纪以来，社会形态的巨大变革、文化形态的现代转型和艺术领域的现代转型有着内在的联系。以现代文化的视角重新审视中国画，现代彩墨在很大程度上已经逐渐走出了“水墨先行”的古典格局，走向了色墨相映、文化与视觉并重的现代格局。

所谓国际视野，文人画成长于晚清以前封闭的社会环境，而现代彩墨产生于近百年，与中国现代社会的发展节奏产生共鸣。在全球化的视野下，现代彩墨对西方艺术采取了积极的吸收和融合态度，在艺术语言、表现形式和审美观念上更加国际化，使得中国画这种新形式突破了中西文化的隔阂，更容易走出国门，走向国际舞台，应对“西方话语”。

所谓民情，相比之下，历史上的文人画是文人阶层的小众艺术，与底层民众有着很深的隔阂。现代彩墨丰富了中国画的色彩和形式，更贴近大众审美习惯，更具视觉魅力和观赏性。消除阶级观念带来的“审美歧视”，既是现代文化中平等观念的具体指向，也是艺术服务大众的重要体现。总的来说，现代彩墨与文人画的演变关系，堪比现代白话文与古代文言文的演变关系。

不是西方标准，而是参照系。

近年来，现代彩色墨水在艺术界引起了越来越多的关注。尤其是在当今中国越来越提倡民族自信和文化自信的时代，当中西文化的关系需要重新审视的时候，现代彩墨的文化意义越来越凸显。

从本质上说，现代彩墨是中国艺术在工业化进程中现代化的产物。

莫寒在《现代性的维度》一文中指出，“现代性”是人类从农业文明开始到工业化时代所形成的与工业化时代相适应的思想文化形态。从社会形态、哲学思想、文化观念到艺术观念，是一个连贯的体系。所以，当中国进入工业文明，艺术自然需要发展它的“现代性”，现代彩墨的“现代性”意义就在于此。至于我们所说的今天的当代艺术和现代主义，现代性的维度也有解释。莫寒提出了“广义现代性”，即呼应工业文明的现代主义远未结束，而仍在过程中。原因在于，作为社会基础的工业社会远没有结束，而是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所谓的信息时代，AI时代等等。只是这个大类的发展阶段。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现代主义只是广义现代性的“前半部分”。基于时间维度的“广义现代性”是对西方文化艺术界以各种主义翻新和遮蔽现代性本质的反拨。

另一方面，现代彩墨也是中国文化自信的重要载体。

莫寒的现代性维度也提出了现代性的维度空-本土现代性。莫寒认为，一百年来中国一直在引进和学习西方，所以当谈到现代性时，大多数人，无论是学术界还是公众，都想当然地认为它等同于“西方”。其实，现代性是人类发展到工业文明阶段的必然产物。当它达到充分和普遍的程度时，就只有第一和第二的区别，没有中国和西方的区别，没有中心和边缘。只是西方比中国早两三百年进入工业社会和前现代文化时期，直到20世纪初才实现了现代转型。而中国在短时间内的快速引进和借鉴，造成了西方是现代的错觉。一个合理的假设是，即使没有西方的传入，中国乃至其他后发国家最终也会发展出工业文明和现代文化。这只是时间问题。石器时代、青铜时代、铁器时代在人类的不同区域发展是一个道理，在大尺度上基本同步。从东方和西方的角度来看，艺术发生了现代转型，更接近绘画本体，更强调视觉语言和社会情感。这本质上是人类认知能力和思维模式升级的必然结果。不同的是，西方的转变是一个自然的过程，各种观念几百年来一直在翻新。但是中国画的现代转型是被动的，所以曲折还没有完全实现。当今中国画应该走出这种被动局面，抛弃“中西二元论”的认知框架，以更强的文化自信对传统进行“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从本土文化的底层结构出发，发展具有现代中国文化风格的现代艺术。简单来说，近百年来，中国艺术的现代演进是在借鉴西方的层面上进行的。在未来，它的发展应该着眼于当地的一代，脱胎于当地的传统。所以西方不再是一个标准，而是一个横向观察的参照系。这是现代彩墨前瞻性的价值追求。

综上所述，现代彩墨是中国画实现现代转型的积极命题。既是对西方现代艺术和当代艺术的回应，也是真正体现文化自信的稳健探索。正如莫寒所说，就中国画而言，“文化自信”不仅是因为我们有深厚的传统和灿烂的历史，更是因为我们有基础、有信心、有勇气在新时代构建面向时代、面向世界的现代中国画新体系。未来中国画会更加多样化，现代彩墨会得到更充分的发展。莫寒特别谈到了他对年轻新锐艺术家的关注，认为他们普遍视野开阔，贴近时代，更纯粹。很多人在创作中自然会体现出现代彩墨的特点。由此可见，现代彩色油墨作为一种宏观趋势将越来越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