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抑郁症小患者增多

苑苏文在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安定医院儿科主任何凡的门诊,半天就有40多名病人前来就诊,其中三分之二都与抑郁焦虑有关。在她所在的医院儿科住院部,有抑郁和焦虑障碍的孩子占了超过一半的床位,他们基本是重度患者,大多数有自伤自杀倾向,住院治疗是为确…

抑郁症小患者增多

苑苏文

在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安定医院儿科主任何凡的门诊,半天就有40多名病人前来就诊,其中三分之二都与抑郁焦虑有关。在她所在的医院儿科住院部,有抑郁和焦虑障碍的孩子占了超过一半的床位,他们基本是重度患者,大多数有自伤自杀倾向,住院治疗是为确保安全。

尚未定型的青少年,心理问题比成人更难以琢磨。大多数情况下,抑郁和焦虑交织着,根据不同的因素,又可能共患其他问题。当孩子从学校掉队,甚至想放弃生命时,越来越多家长意识到孩子可能是生病了,而不是“矫情”。当孩子被确诊后,总希望医生解答“为什幺”。面对这些急切的询问,何凡很难给出简单又确定的答案。她承认,在青少年的诸多心理问题中,抑郁和焦虑受社会文化环境因素影响更大,但并不能简单归因于某个因素。“抑郁症是时代病,我们的家庭、学校和社会组成的生态系统出了问题”。

何凡说,过去,因抑郁焦虑而来求诊的孩子没有那幺多。就在5年前,他们医院儿科病房住的也还主要是患有精神分裂、智力发展障碍等问题“更严重”的孩子。由于缺乏历史流调数据对比,无法确定少年儿童的抑郁焦虑患病率是否在升高,但可以确定的是,越来越多的家长带着孩子来看抑郁。

与成人相比,儿童和青少年的精神障碍在行为上体现得更加“非典型”,也更难被发现和诊断。北京大学第六医院儿童精神科医生林红介绍,根据美国精神病学会制定的《精神疾病的诊断和统计手册》,在儿童和青少年中诊断重性抑郁障碍(MDD),需要至少两周持续的情绪变化,具体表现为悲伤或易怒,缺乏兴趣或快感缺失,这些症状需要给患者带来功能上明确的改变。“其中儿童和青少年可能比成年人表现出更多的焦虑和愤怒,更少的植物性神经症状,以及更少的绝望言语”。

林红指出,在上述手册中,还提到了持续性抑郁障碍,包括慢性重度抑郁障碍和恶劣心境(DD)。这是一种慢性疾病,在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里,患者以抑郁和/或易怒情绪为特征,并伴随着食欲不佳、睡眠问题、精力不足、自尊低下、注意力不集中和无望感等症状,持续至少一年。

当孩子刚出现抑郁和焦虑时,由于没有影响学习等主要社会功能,容易被家长忽略。而当孩子已经无法正常上学,说明病情影响了认知水平,社会功能受损,这时再来就诊,已经为时较晚。

北京安定医院儿童精神障碍团队领衔专家、教授郑毅说,对成人来说的怪异现象,如自语自笑,对正处于生长发育期的学前儿童可能就是正常的,因此诊断儿童精神疾病更加困难。以抑郁症为例,郑毅说,成人患抑郁症候的典型表现为“三低”,分别是情绪低落、思维迟缓和活动减少,伴随着食欲下降和睡眠障碍,而对儿童来说,可能就只是表现为“烦”。

“儿童就是以烦、以行为异常为主,少有唉声叹气和流泪的表现。”郑毅指出,儿童患抑郁症后很少会哭泣或表达消极想法,反而时常表现出易激惹、发脾气、离家出走、学习成绩下降和拒绝上学。但麻烦的是,“儿童死的念头很突然,冲动间就出问题了”。

儿童在12岁左右会进入青春期,直至18岁成年。这期间抑郁也以更高频率出现。在2021年10月公布的“中国儿童青少年精神障碍流行病学调查”显示,在73992名来自全国各地的青少年中,12~16岁所患精神疾病的概率,显着高于6~11岁。其中,焦虑症的患病率在8至11岁间较高,年龄超过12岁后,注意力缺陷、破坏性障碍和抽动障碍的患病率会显着下降,但抑郁症和药物使用障碍的患病率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增加。

2006年的一项国际分析研究表明,13岁以下儿童抑郁障碍的患病率为2.8%,13~18岁青少年为5.6%。其中,重性抑郁障碍在儿童中的患病率约为2%,在青少年中的患病率为4%~8%。总体来看,13岁以上青少年抑郁障碍患病率为13岁以下儿童的两倍。

孩子的突然长大,总是令家长措手不及,也会对可能的病情存在误解。在何凡的诊室里,一个黑瘦的中年男子独自坐火车赶到北京,倾诉最令他苦恼的孩子“网瘾”。几天前,因为被没收了手机,上初三的儿子冲动地打人,把自己锁在房间,摔完东西后吃了一整瓶药自杀。

在这位憔悴父亲的意识里,孩子可能病了,但仍有“胡闹”的成分。他特意向何凡提起,孩子被送去洗胃后,血液里的药物浓度并不高,他认为孩子没有吃完整瓶的药,不是真的想自杀。他还问何凡,有没有药能治孩子的“网瘾”。何凡告诉他,沉迷网络只是现象,孩子其实是情绪出了问题,喜欢玩手机是因为觉得和人交流没意思,孩子已经有生命危险了,建议孩子休学住院。

这位父亲不断问:“孩子为什幺会这样?‘心结’在哪里?”何凡提高了声音回答:“问题就是孩子抑郁了,你要意识到这是个病,原因很复杂。”她强调说,“骨折也要治疗,不会努力一下就长好的。”

许多青少年患者身上抑郁与焦虑共存。何凡说,焦虑体现为对上学和成绩的担忧,抑郁则是心情低落。“焦虑抑郁就像两个孪生姐妹,长得很像,又成对出现。一个人抑郁的时候,必然会有焦虑的情绪,而焦虑得不到缓解,必定会越来越抑郁。”

家长对孩子身上的负面情绪往往发现较晚。何凡说,当孩子刚出现抑郁和焦虑时,由于没有影响学习等主要社会功能,容易被家长忽略。“只是认为孩子变得不听话”,而当孩子已经无法正常上学,说明病情影响了认知水平,社会功能受损,这时再来就诊,已经为时较晚。“对青少年来说,当恶劣心境持续一年,就有可能发展为病变,在社会功能受影响之前,孩子可能有长达半年或几年的时间,处于焦虑抑郁或者恶劣心境的状态”。

一个女中学生低着头,把腰弓进椅子里。她掀起袖子,新新旧旧的划痕像蛛网一样爬满手腕,站在一旁的家长脸上也写满了愁苦。

何凡每周有3个半天门诊,这样的女孩她每次都要见到几个。她们因无法控制抑郁或焦虑的情绪而自伤,这是自杀的高危因素。儿童在12岁左右将迈入青春期。这是迈向成人社会的第一步,学业压力陡升,人际关系开始复杂,外表也逐渐成熟,心理问题更加突出。研究表明,青春期的孩子罹患抑郁障碍的比例翻倍,女孩患病比男孩多一倍。

有研究显示,不论在成人还是青少年中,女性患抑郁症占多数,患病男女比例均在1∶2左右。造成性别差异的原因可能在于女性的认知脆弱性,特别是女性更倾向于通过沉思和消极推理方式对负面事件做出反应。而在一般问题上,女性似乎比男性具有更消极的认知取向,当面临问题或不良结果时,女孩对自己负面推断更多。这或许与在传统文化对女孩的刻板印象下,父母不同的养育方式有关。

儿童在12岁左右将迈入青春期。这是迈向成人社会的第一步,学业压力陡升,人际关系开始复杂,外表也逐渐成熟,心理问题更加突出。

美国于1999—2016年开展的一项研究指出,女孩尝试自杀的次数更多,但死于自杀的男孩却更多,原因在于,男孩通常会选择不可挽回的自杀方法。有分析指出,女性更在意别人对自身的评价。尤其在社交媒体时代,互联网充斥了碎片化的评价性话语,女性更容易深陷其中,并受到负面影响。

青春期孩子的抑郁症患病率为何显着上升?2009年的一份国际研究表明,可能原因包括对社会地位的重视程度增加,成年人的监督与支持减少,与父母的冲突增加,睡眠不足,以及药物使用等冒险行为的增加。而2011年的一项研究显示,在青春期孩子的大脑中,前额叶皮质尚未成熟是一个原因。

脑部的前额叶皮质负责决策和自控,在处理复杂决定的过程中起到重要作用,尤其对涉及权衡短期目标及其长期影响的决定尤为关键。林红指出,世界卫生组织曾提到,青少年不同于其他人群,是人生发展的一个关键阶段,青少年时期的健康将影响整个生命周期。“青少年追求回报的大脑部分的发育,早于负责规划和情感控制的部分。青少年的大脑还具有出色的变化和适应能力,这意味着他们的实验探索和冒险行为,更多与大脑本身的发育有关,而不是病理性的”。

林红说,这也意味着,青春期孩子难以对未来有长远规划,“干了就得你说我好,想要就得马上能得到。”她说,青少年很多行为显得不切实际,同时他们也容易因情绪波动,冲动行事,做出风险行为,如果遇到刺激,可能冲动之下酿成负面后果,这个时候,家长和老师的鼓励就变得很重要。“青春期的孩子看起来像大人,家长认为长大了,不需要保护了,他们自己也认为自己长大了,但实际上并没有真的长大”。

郑毅指出,青春期问题一直受科学界关注,普遍的观点是,青春期会成为心理问题的放大镜。“如果孩子原本就有焦虑或对立违抗的问题,到了自我意识更强的青春期,这些问题会更突出、会进一步发展”。

根据多年的临床经验,郑毅认为,如果孩子的生理成熟、心理成熟和能力相匹配,就能顺利度过青春期,如果不匹配,就可能出问题。他指出,在如今这个物质富足、信息发达的年代,家长给孩子提供优渥的物质环境,却容易忽视他们的心理发展。“有的小孩独立上幼儿园都难,还有的到了十几岁,长得人高马大了,还必须和妈妈一起睡,等到这样的孩子在青春期时,没有足够独立的能力,就可能心理会出问题”。

内心的压力有时会外化为身体的伤痕。在何凡的某个半天出诊中,青春期女孩都有抑郁和焦虑,其中有4个女孩的手腕布满划痕,其中最小的10岁。一项涵盖美国66家医院的调查显示,从2010年开始,女生的自残率逐年上升,而2015年自残女生的数量是2009年的3倍。

在临床诊断中,这种行为被称为“非自杀性自伤”,自伤带来的冲击性感受能够释放压力。在安定医院儿科住院部,对有强烈自伤意愿的孩子,护士会在他们手腕处绑上猴皮筋,用皮筋弹皮肤的痛感代替割腕。

何凡接诊的一名10岁女孩在意妈妈对弟弟的偏心,学校的环境也让她不自在。何凡告诉家长,孩子病得重,一定要取得老师的理解与支持。服药一阵后,小女孩开朗了些,但仍在找机会伤害自己。“小孩子有时候不一定真想死,但可能会冲动地做出谁都没有办法承受的一个结果。”何凡提醒。

从脑影像学上来看,抑郁障碍患者的大脑没什幺特别之处。不过一些研究显示,在抑郁障碍患者的大脑里,负责传输信号的神经递质发生了细微的异常,这些异常不只体现在神经递质浓度,也体现在相关神经通路和结构上。目前,一些抗抑郁药的药理学作用,在于恢复这些系统的正常调节。

“整个社会都处于一种育儿焦虑中,家长都害怕自己的孩子落下。”北京回龙观医院下属的北京心理危机研究与干预中心副主任梁红说,在她接诊过程中,许多时候都要帮忙调整家长的心态。“比如家长都想让孩子乖,不要违背大人的意愿,但都忽略了要放低姿态,去沟通和引导孩子。”

但梁红也认为,没必要把过多的责任推到家长身上。某种程度上,家长也是这种社会文化的受害者。当孩子生病,很多家长会变得非常自责。“从来没人教家长应该怎幺做,所以都是在摸索,社会也应该给家长一些信息资源,让他们去学习,去学会照顾好自己的情绪”。

林红专注于心理治疗中的家庭治疗。在家庭治疗过程中,她很多时候需要处理家长心中的内疚,“他们会觉得是自己不够好,才让孩子生病的。”每当这时,她都会解释心理疾病的原因复杂,既包括遗传因素,也包括心理和社会因素。

林红说,有时经过评估,会发现家长焦虑严重,或者难以控制情绪,不清楚如何去养育孩子。林红解释说,在抑郁症的治疗中,药物可以改善情绪,而家庭治疗最重要的是教会家长理解孩子的成长规律,如何支持孩子,经营家庭关系。

何凡时常感到,来访的孩子虽然每天都和父母生活在一起,但却缺少了亲密关系。她说,比如孩子划伤手腕,用长袖遮住,直到问诊时父母才会知道,这揭示了家庭成员在平常的互不理解,缺少交流。“有一种疏离感,这或许与我们的时代有关系”。

“整个社会的生态系统发生了改变。”何凡说,这个生态系统包括家庭、学校和社区。许多老师曾向她抱怨,家长对他们缺少信任,“变得特别谨小慎微”。而在20世纪90年代,她上小学和中学的时候,每次开家长会,她的母亲都会拜托班主任“好好管孩子,有什幺事直接管”,但如今这种亲密和信任正在减少。

随着亲密关系一同消失的,还有无忧无虑的玩耍。郑毅告诉记者,社会环境的变化,是当下孩子心灵成长面临的最大挑战。他回忆起自己的童年,当时的父母忙于工作,各家的孩子们就一起在院子里玩。在玩耍中,孩子们学习社交规矩,懂得要靠自己努力才能玩得好,即使是一些天赋不足的孩子,也能学会配合别人的“生存之道”。而现在的孩子与同伴玩耍的时间大大减少,在家人的过度保护下,往往以自我为中心,“什幺都该最好,一旦遇到挫折就受不了了。”

但郑毅认为也无法就此苛责父母。社会环境不同了,父母对孩子“撒手”会带来很多危险。但他建议,还是应当鼓励孩子多与同伴交往,在社会环境中参加规则性的游戏。

近十几年来,中国离婚率逐年升高,已经从2004年的1.24‰提高到了2018年的3.2‰。而父母往往难以注意到,抚养人的缺位,对孩子来说是重大的“丧失事件”。何凡指出,孩子7岁之前大部分时间都与父母在一起,但如今,这种亲密关系愈发纠结和破碎了,对孩子的安全依恋关系影响很大。

由于缺乏亲密关系的滋养,农村留守儿童的心理问题或许更多。《乡村儿童心理健康调查报告》显示,乡村儿童的抑郁检出率为 25.2%,略高于《中国国民心理健康发展报告(2019—2020)》 中2020年青少年抑郁检出率24.6%。

北京安定医院儿童精神科副主任医师周玉明说,由于基层儿童精神科医疗资源不足,农村儿童的轻症抑郁焦虑检出率比城市更低,与非留守儿童相比,留守儿童在多动、注意力不集中问题和情绪症状情绪问题上更为突出。“儿童青少年出现这幺多的情绪问题,归根结底,是我们今天的生活方式发生了巨大改变的结果,是一种时代病。”郑毅如是说。

◎ 来源|中国新闻周刊(有删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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