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戎，“魏晋风流”的一个样本

刘波

竹林七贤中，阮籍和嵇康代表了他们理想中的真正名人，而王戎则是那个时代较为常见的事实名人。“真实”和“事实上”往往是反义词。

《世说新语》有段时间说王戎很清高，父亲去世，人家给他几百万，他一点都不收；后来又说自己极其贪婪可鄙。他是洛阳的第一地主，但是卖李子的时候，因为怕自己得不到好种子，只好把李子钻了。一会儿说阮籍很欣赏王戎，一会儿说阮籍和嵇康在喝酒，见到王戎就说:“庸俗的东西又来扫兴了！”

不是《世说》自相矛盾，而是王戎活到了72岁。生的时候正值曹魏全盛时期(234年)，死的时候西晋已经奄奄一息了(305年)。王戎的起起落落，看似矛盾的记录，都是他人生不同阶段的真实面孔。

他是竹林七贤中最年轻的，出身于琅琊王之家，是当时的一等高门。

自汉代以来，选官的重要方式就是养孝。晋朝更是号称“以孝治天下”，琅琊王家更是出了名的孝子。王戎自然要孝顺老实，但他已经出了名，没必要再演这种戏了。

真正有趣的不是王戎有多贪婪，而是晋武帝司马燕为他辩护的话:你做什么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只是因为你不想做得与众不同！王戎的本性并不贪婪，但他周围的人却贪婪。如果他太诚实，他会看起来很奇怪。所以王戎的腐败也是为了不让他的同事难堪。

皇帝如此体谅整个官场的集体腐败，这样的王朝还能长治久安，真是不可理喻。

阮籍十五岁时遇见了王戎，非常喜欢他。这是因为王戎真的很聪明，他进行形而上学对话的天赋非常突出。但是，形而上学的一个核心问题，“圣人的人格是什么？”，是王戎拿来玩的，阮籍当然不喜欢各家互相吹捧的游戏。

作为一名官员，王戎通常遵循两条原则。首先是绝对捍卫大家族的利益。他长期负责官员的选拔。如果他是最高级的，他会让他家的孩子做官。那些出身贫寒的人不会有机会。可以说，魏晋时期上升阶级留下的最后一道门缝，被王戎堵上了。

王戎的第二大原则是不偏袒任何一方。

从魏晋禅朝到八王之乱，王旗在城头换。王戎只吃瓜不说话，尽可能不负责任地说话。有一次被逼说话，得罪了齐王司马懿，王戎假装刚服了乌石散，会让人失去理智。现在他吸毒发作，一头扎进粪坑，把自己搞得一塌糊涂，提醒他的王爷，你不能跟我争。几天后，齐王在权力斗争中被彻底击败，新掌权的君主仍然承认王戎名人和高级官员的地位。

在一个悲伤的过去的世界传说中，有一天，王戎穿着官服，坐在一辆四面暴露的豪华轿车里。当年与阮籍、嵇康饮酒之后，想起自己四十年前的“竹林之旅”，感慨万千:“我与嵇叔、阮思宗在此饮酒。自从嵇胜死了，阮公死了，他就被时代羁绊了。今此虽近，如山河。”

以王戎的聪明，自然可以预言，无论天下如何混乱，琅琊王家依然会是最强大的家族，在后世传播自己的名声，不会特别好，但大概可以很好。

和跳进粪池的那天一样，王戎穿着圣旨的官袍。这件衣服可能被重新裁剪过，也可能被清洗过很多次，但似乎总会隐隐散发出粪坑的恶臭。不管王戎如何描述自己与阮籍的亲密关系，他们已经拒绝了王戎的垮台。王戎的悲伤可能是真诚的。他悼念阮籍和嵇康，他悼念曾经可以和他们一起玩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