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藏地森林学校，探索创变未来的力量

王梦倩

木尔多山脚下的中路藏寨，位于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丹巴县。这个古老的贾蓉藏族村落坐落在河谷附近的山上。传统的贾蓉藏式房屋和古塔静静地散布在山间梯田中。走到山路尽头，踩上一个小坡，就能看到一所名为登龙云呵呵的森林学校。这是一座由传统的贾蓉藏式房间改建而成的建筑，白墙红窗，屋顶屋檐上悬挂的彩色经幡迎风飘扬。

“这里的生活简单而真实。每天早上，我都被小松鼠砸核桃的声音吵醒。一出门就看到小牛成群结队的来森林学校吃零食(厨房剩菜)。猴子下山去玉米地找食物。喜鹊、啄木鸟、红嘴蓝喜鹊不时出现在视野里。如果你把山里的一切都与动物和人分享，你会觉得自己也是自然的一部分，平等和尊重自然的心会不由自主地生长。”该校校长沈说。

在自然界中寻找“平衡”的答案

沈在杭州出生长大，在成都主修建筑设计，然后在芬兰学习环境艺术。留学期间，她去过很多国家，踏过五大洲22个国家。在旅途中，她发现城市里的人都很相似。“无论是在赫尔辛基、巴塞罗那还是圣克鲁斯，人们都有相似的生活轨迹，相似的思维方式，每天使用相似的商品，有相似的焦虑。城市的生活似乎就是不断的消费，不断的消耗资源，不断的产生垃圾。我们大多数人都是这样生活的吗？”对于这个问题，她觉得可能在一些仍然保持着人与自然传统关系的地方找到答案。

于是，沈走进了荒野中的传统部落，比如非洲的斯威士兰、芬兰的拉普兰，看到了不同文化中的人们对自然的不同认知。毕业回国后，她来到四川藏区，发现这里面临着和世界上其他民族部落一样的困境——社区经济的发展与当地自然环境和传统文化的保护和传承之间存在矛盾，亟待构建新的和谐。“生态保护与经济发展的矛盾源于现代社会对单一经济发展的迷信，这首先是一个认知问题。要构建新的和谐，根本的解决办法是教育。我们这一代人需要重新思考自然和人在地球上的位置，认识到人是地球共同体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他们的决定将影响地球的未来。我们必须把自然放回基础地位，放回经济、教育和所有产业的基础，这样才能实现真正的可持续发展。”2015年，沈通过水磨志愿者项目加入登龙云团队，投身于森林学校建设，探索社区发展与生态保护的和谐模式。四处游历之后，她在这里找到了自己的土壤，伴随着森林学校，在中路藏寨慢慢成长。

与城市中的自然教育机构不同，森林学校本身就位于自然保护区社区，为人们提供了一个亲近自然、修复人与自然关系的绝佳场地。一座名为“自然”的教学楼，一座名为“自由”的宿舍，一个名为“自我”的车间区，构成了学校校园。此外，森林学校有自己的菜园、牛栏和生态旱厕。来到这里的学习者通过日常自给自足的生活实践和真实情境中的问题解决，学到书本上得不到的知识和能力。在这里，他们可以体验零废弃的生活方式，去山上采蘑菇，创作一件泥土艺术品，就地取材做一顿美味的饭菜；可以到村民家里做客，记录口述历史，学习当地文化智慧；或与村民一起制作工具、筛土、修屋顶，在劳动过程中感受贾蓉藏式房屋所蕴含的因地制宜、生态保护的理念。

真正的自然和自然中的生活方式需要来自城市的学习者做出改变。“一开始他们会觉得大自然的夜晚好黑，学校门口有牛粪。学校周围爬来爬去的壁虎和蜘蛛也让他们感到害怕。也是因为他们一直远离自然。后来他们习惯了，知道蜘蛛不会害人，自然界有牛粪很正常。这个克服心理障碍的过程，是一个走进大自然的过程，也是一个学习的过程。他们必须走进大自然去真正体验它，而不是在认知上热爱它，但实际上没有办法与它共处。”

沈介绍，森林学校的教育内容可以分为四个学院，分别代表四个主题。其中，喜马拉雅生态学院以生态项目为主线，希望学习者通过古代智慧和现代科学了解自然，了解自然的内在秩序，获得灵感和激发创造力，建立以生态为基础的世界观，培养世界共同体意识。在保护区的研究中，他们的足迹去过有横断山脉心脏之称的穆尔多山自然保护区、格涅亚山、横断山脉最高峰贡嘎雪山，在真实的自然环境中研究过地质学、动植物学等相关课题。志愿者卢佳瑶是牛津大学地球科学系的学生。对她来说，在森林学校获得的自然经验是极其重要的一课。“抬头望去，满天都是星星，四周的山同时像大鹏鸟的巨翅。我对行星和山脉有完全的信任和尊重，这是一种顺从。”

如何与故乡的土地重新连接？

森林里的学生不仅有从城里远道而来的孩子，也有很多来自丹巴县的学生。2019年，丹巴高级中学274名学生和中路乡小学37名学生成为首批受益于森林学校生态教育的学生。在一次课堂上，沈和他的团队成员将种子博物馆项目中制作的标本和收集的种子带到丹巴高中的课堂上，给学生们上了一堂“种子的奥秘”课。很多种子，孩子可能见过，但不知道。“我们会说这个地方属于横断山脉，是全球生物多样性的热点之一。这里有许多珍稀的动植物，孩子们会同时感到非常新鲜和自豪，发现自己的家乡如此强大。”沈介绍。

中路有200多名适龄儿童，很多都去外地读书，每年寒暑假才回老家。学校邀请这些在外留学的丹巴学生回到家乡参加当地的文化课程。刘是成都市的一名初中生，他在森林学校的活动中第一次参加了拜山仪式。“虽然我是本地人，但我从未刻意去了解周围的圣山。当我看到高大的白桦树和迎风飘扬的经幡时，我的心被震撼了。这是我们世代居住的地方。多漂亮啊……”刘对说。

沈告诉记者，当地的孩子实际上没有多少时间与大自然相处。他们也缺乏更多了解脚下这片土地的机会。年轻人不能留在山村，很少有人意识到当地生态环境和传统文化的重要性。“我们希望在保护区社区的年轻一代心中播下热爱和保护自然的种子。希望有更多的当地人能通过森林学校与家乡土地重新连接，成为家园的守护者。”沈说，这是当地森林学校生态教育的一个重要目标。

性是森林学校的特点。许多生态实践项目，从初步调查到项目设计和实施，都与当地村民的期望和需求密切相关。沈介绍:“项目中的一部分学习内容是看到当地的问题，学习当地的智慧。性是全球性的，对局部问题的深度挖掘和提炼往往是全球性的问题，反映了发展的困境。”

比如丹巴拉约村水磨修复工程。在当地人的记忆中，磨坊不仅仅是粮食加工的场所，更是人们情感和价值传递的纽带。水磨的孤独，预示着民族文化面临的断层危机。通过恢复废弃多年的水磨，当地年轻人意识到水磨所承载的民族文化价值和传统智慧，自发组织了村落文化保护志愿者组织。

再比如中路乡的古道修复工程。对于当地人来说，古道不仅是脚下的基础交通，更是情感、宗教、文化的纽带。但如今，古道因年久失修变得泥泞不堪，有些路段甚至堆满了生活垃圾。通过“激活”一条古道，参与项目的学生激活了当地生态旅游的价值和活力，同时也让当地人看到、认可和尊重他们的传统文化。

当看到许多外国志愿者努力帮助村庄时，当地的年轻人会受到影响和鼓舞——他们认为他们可能能够为村庄做点什么。27岁的达瓦楚曾经希望离开村子，但现在她选择留下来，成为森林学校运营团队的一员。“曾经的大瓦楚很害羞，现在她可以像主人一样流利自豪地向别人介绍自己的家乡。”沈表示，希望通过森林学校培养一批这样的当地青年，他们将来成为建设家乡的中坚力量。“当地人在家乡寻找发展的机会，自觉保护这片土地，在发展和保护之间找到平衡点，这一点很重要。而希望在年轻一代身上。”

探索自我，相信改变世界的梦想。

2008年汶川地震后，沈作为一名大学生志愿者参与了当地小学重建项目。这个项目让她看到了“原来我的行动可以给别人带来改变”。在芬兰留学期间，沈经常以艺术作品的形式与不同专业背景的学生一起回应一个话题，并在这个过程中向现实世界学习。他们的作品对现实世界也有影响。沈在芬兰图尔库参加了第一次研讨会。图尔库拥有芬兰中世纪遗留下来的唯一广场。在“高效”的网格规划思想影响下，政府规划建设了一条横穿古广场的车行道，将广场一分为二，并计划进一步拓宽道路。鉴于这种快速发展与当地环境的矛盾，沈做了一件“很小”的作品:一天深夜，她用手在马路中间钻了一个洞，把植物种子放进洞里；她的一个同学把中世纪的篝火搬到了马路上。后来这部作品被当地报纸报道，引起了全市的讨论和思考。最后，政府改变了原来的计划，把广场对面的车行道改成了地下通道。

学生时代的经历给了沈开阔的视野和坚定的信心。“在一个真实的项目中，你会遇到真实的人，你会提出你的想法，你会被否定，你会被支持，但你仍然会努力让你的想法成真，然后你会看到你的行动给这个世界带来的改变。”沈认为，这种基于现实社会的学习对学生来说非常重要。“我希望把我过去经历的、改变了我的、我认可的东西带给更多的人。”体现在森林学校的教育方式上，即强调“通过解决真实问题来学习”，采用跨学科的基于项目的学习方式，学生通过自主学习来解决真实复杂的问题，最终完成一个项目或工作，获得与项目相关的重要知识和技能。

当被问及想要创造未来的人需要什么样的品质时，沈向记者介绍了森林学校的教育部门。除了以培养地球共同体意识为主题的喜马拉雅生态学院，还有三个重要板块——生命成长学院，强调内在成长的智慧和力量，以及来自大自然的自我认知；青年公益学院，培养年轻人的同理心，做到“他人在心中”；北国商学院培养具有环境和社会责任感的未来创新者。“自然是一切的基础。创作者要有生态意识，要能认识自己，知道自己进入社会后能做什么，把学习、工作、生活、生态结合起来，做一些积极的、利他的行动。”

沈将森林学校定义为践行本土创新教育，培养跨学科深度学习能力，激励学生遇见未知自我，相信改变世界梦想的未来学校。从2015年参与创办森林学校开始，她已经在这里等待了近6年，见证了城市孩子和当地年轻人的成长。“我想他们永远也忘不了那一望无际的群山，那温暖的阳光，那伙伴的脸庞，那亲手做的东西，那付出的劳动……小小的种子已经在他们的心里种下，等待发芽成长。”